第1434章 不要在意
蘇曉打斷了她的話：“婷婷，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不希望被人誤會，畢竟我是結婚了的。如果你以為我和你關係特別好，你以後就麻煩了。你知道我家的條件的，萬一因為我傳出緋聞，影響了你的名聲，我會內疚的。”
聽完蘇曉的解釋，柳婷婷恍然大悟，歉意地朝她笑笑：“抱歉。我沒考慮到你的處境。既然這樣，我以後注意一點。”
蘇曉滿意地勾了勾唇角，繼續低頭吃東西。
吃完飯，侯濤送柳婷婷回家。
路上，侯濤問她：“婷婷，你和蘇曉是同一個寢室的室友，平時應該很有交流才是。我今天在她包裡發現一盒避孕套……”
柳婷婷臉色猛的一白，緊咬著嘴唇。
侯濤繼續說：“我覺得你應該和她保持距離。畢竟這個社會風言風語太多。她又長得漂亮，難免引起別人的猜忌。”
柳婷婷握緊拳頭，輕輕顫抖著。
“婷婷，你別怪我說話直，但這是為了你好。我覺得你們倆不合適。”侯濤頓了頓，“你要是實在喜歡她，我可以幫你撮合一下。”
“別！”柳婷婷立即否決了他的提議，“千萬別！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仰慕她。我絕不會破壞你們之間的關係。我也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
“可是……”
“沒什麼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配不上她。你放心吧，我不會亂來。我只是覺得……”柳婷婷苦澀一笑，“我不敢靠近她。”
“唉……”侯濤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車廂裡靜悄悄的。
半晌，柳婷婷忽然幽幽開口：“其實……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
侯濤一驚，轉頭看向柳婷婷：“你說什麼？你從小和她一起長大？”
柳婷婷點點頭，似乎陷入回憶之中：“她父母是醫院的護士，我爸媽也是護士。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那時候，我每次去找她，都會順便帶點禮物給她。我們關係很好。我們經常一起睡，一起洗澡，一起上課。她的房間我基本上都去過。那時候我以為她遲早會嫁給你……”
侯濤沉默著，沒有說話。
“後來，我爸爸去世了，媽媽改嫁。她搬去了另一棟樓住。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你的存在？”
柳婷婷低垂著雙眸，眼眶微紅：“因為我怕她瞧不起我……”
“不是的。你想錯了。你沒有必要把她想的那麼壞。她和你差不多大，怎麼可能瞧不起你呢？”侯濤急切地解釋。
“可是我和她從小就認識。你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嗎？她是我見過最聰明，最漂亮的女孩子，幾乎所有優秀的詞彙用在她身上，都毫不誇張。我們倆的成績在整個初三都算頂尖的，所以她的爸媽一直把她視若掌上明珠。她爸爸曾經想要招婿，但是她拒絕了，非要自己掙錢養活自己。她從來都不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她堅強勇敢，比男孩子還厲害。她從來不依靠家庭。她說她是獨生女，要憑藉自己的努力賺錢養活自己。她的夢想就是當一名律師，幫助更多的人。她不僅勤奮好勝，而且善良樂觀。”
柳婷婷越說越激動，淚水奪眶而出：“我真傻，以前居然以為她是個驕縱跋扈的千金小姐。她根本就不需要我們幫忙，我卻還傻兮兮地跑到她跟前獻媚，說我願意幫她買衣服……她肯定覺得我是神經病吧？呵……她從來沒有瞧不起我，相反，她很照顧我。可是，她卻從來不會親近我……”
侯濤拍著她的肩膀，柔聲勸慰她：“或許她只是把你當妹妹呢？”
“妹妹？呵，她連我叫什麼都記不清楚了，哪兒還記得我是不是她妹妹。”柳婷婷哭的稀里嘩啦，像個無助的孩子。
侯濤嘆了口氣：“我剛進醫院的時候，還沒遇到她。等我慢慢混熟了，才知道原來她是我的室友。”
柳婷婷擦掉淚水，望著侯濤：“那時候，我總以為，如果能夠成為你的女朋友，一定特幸福。可是……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她，你愛的是她。所以，我才會選擇退縮……”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你看她的眼神。你的眼睛總是追隨著她的背影移動。”柳婷婷苦笑了一下，“那種感覺，我太熟悉了。我甚至不止一次看到你為了偷偷看她一眼，躲到樹後去。”
侯濤怔忡片刻：“那又怎麼樣？你現在不也喜歡她嗎？”
“喜歡？”柳婷婷搖搖頭，“我現在對她的喜歡，遠遠超過我對你的。”
侯濤深深吸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我理解你現在的感受。我曾經也像你一樣瘋狂，我也曾經幻想過將來會擁有一位完美的女朋友。我甚至在心裡幻想過，假如我未來的妻子是她該多好。但是我知道，她註定不屬於我，所以我不會奢求太多。婷婷，你和她不一樣。你們都是很單純的人，我希望你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我……我祝福你。”
柳婷婷抬頭凝視著侯濤，眼神複雜，嘴唇輕顫，欲言又止，眼底劃過痛苦的光芒。
侯濤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皺眉：“婷婷，你別胡思亂想。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個人不適合。”
“我知道……”柳婷婷艱難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可是……”
“你先聽我說。”侯濤打斷她，“我今天約你出來，不是為了勸你放棄。我知道你心裡還喜歡她，也知道你還喜歡我。我只是想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應該考慮清楚了。”
柳婷婷的表情變化了數秒鐘，似乎在極力控制情緒，但是最終還是崩潰了，她捂住臉，抽泣起來。
侯濤伸手摟住她：“婷婷，其實我早就做好決定，離開這裡了。這段日子，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想了很久很久。我也想明白了。既然我們彼此都給不了對方承諾，不如分開。”
“可是……”柳婷婷緊咬著牙關。
侯濤鬆開她，轉過頭，靜靜地望向窗外：“婷婷，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決問題的辦法。你知道的，我從來就沒想過留下來，我不喜歡這個城堡，也不喜歡它裡的每一個人。雖然我們是同鄉，但是這幾年我一直生活在農村，我從來沒見過我的父母，我也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子，更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我只知道，我是孤兒，我沒有家。我只有你了，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們都是獨身，你不用擔心結婚的事情。如果我走了，你就一個人繼續留在這裡，不用急著趕走她。等我安頓好了父母，再來找你，到時候咱倆商量一下結婚的細節……”
柳婷婷突然撲上去抱住他，嚎啕大哭：“侯濤，你別丟下我！別丟下我！你不要走！”
侯濤溫柔地撫摸著她的後腦勺：“傻瓜，我只是暫時離開一陣子而已。你忘了，我媽媽在這邊工作，我爸爸還是在這個城堡裡工作，我們一家三口還是可以團聚的。”
“不行，我不准你走！”柳婷婷抓住他的衣袖，使勁兒晃了晃，“我不准你走！”
“你聽話，婷婷，我會盡快回來看你。你一個人住在這兒太危險了，我不放心。”
“我不怕！我才不害怕！你不是答應過我的，會娶我的！你不準食言！你要是敢騙我，我就跟你拼命！”
“我沒騙你，我真的會回來娶你。”
“我不信！你就是騙我！”柳婷婷紅著眼睛怒吼，“你是想騙我放你走吧！你休想！除非我死！”
侯濤嘆了口氣，低聲道：“你何必呢？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可能。婷婷，你相信我，我會回來的。”
“我不！你走！”
侯濤沉默了許久：“你讓我再想想，好不好？”
“我不讓！”
“婷婷，你冷靜一點，我不會走的。”
“我不相信你！你走！我不要你回來！”柳婷婷推搡著他往門口走，侯濤拉住她：“婷婷，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柳婷婷掙扎著要甩開侯濤的手，但侯濤握得很緊，她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
侯濤把她壓在牆上，語氣嚴肅：“你先聽我說完，婷婷。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柳婷婷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他。
“婷婷，你要相信我。我不會欺騙你，我一定會回來的。”
“我相信你，我當然相信你啊！”柳婷婷立刻淚流滿面，“我一直都相信你。我就算再笨，也感覺到你對我的不同了。”
“婷婷。”侯濤將她抱進懷裡，輕聲喃喃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那麼信賴我，願意相信我。”
“不是的，不是因為這個。我是……是捨不得你走。”柳婷婷趴在他懷裡嗚咽起來，“我不想失去你……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一定不忍心拋下我，你一定要帶著我走。”
侯濤撫慰般拍著她的背：“我怎麼可能扔下你呢？婷婷，這件事情，確實需要慎重地思考。”
“那你告訴我，你要怎麼思考？”
“首先，你先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你不討厭我嗎？”
柳婷婷搖搖頭：“我不討厭你。你是個好人。我一直都挺敬佩你的，你比較穩重，不像那些小孩子，脾氣又壞又衝動。”
“哦？”侯濤挑眉笑了笑，“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唔……我覺得，你這種，就特別好。”柳婷婷臉色微紅。
侯濤捏了捏她的鼻尖，問：“你說的‘好’字，是指我哪裡特別好？”
柳婷婷咬了咬嘴唇：“反正……你比其他人都好，都順眼，都漂亮，都……”她羞怯地看了他一眼，“都厲害。”
“你怎麼知道我比其他人厲害？你看過我打架？”
“不是啦……”
“嗯？”
“呃……我不知道……”柳婷婷低下頭，“反正你肯定比他們厲害……”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這麼想的。”侯濤颳了刮她的鼻樑，“好了，不逗你了。你乖乖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我會等你的，你不用擔心。”
“你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我愛死你了，親一個。”侯濤湊近她的額頭，蜻蜓點水似的一啄。
“哎，你不是說要回來嘛……”
“我會回來找你的。”侯濤深情地望著她，“我保證。”
“那……那你要說話算數，記得早點回來，我在這裡等你。”
“放心，我不會讓你久等的。”侯濤伸出左手，鄭重地向她承諾，“我會回來找你。”
柳婷婷抬眸望著他的右手掌心，慢慢伸出自己的右手，與侯濤交疊在一起。兩隻手互扣，拇指按住食指，形成一個圓圈。
柳婷婷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我會等你回來。”
侯濤露出欣慰而溫柔的神色，輕輕地擁住她：“我會盡快趕回來的，別怕。”
侯濤從辦事處離開後，直接去找了林清遠。
“你說你要辭職？”林清遠有些吃驚，“為什麼突然做這種決定？”
“嗯，我仔細考慮過了，現在不太適合做我的位置。我想去基層鍛鍊一段時間，以後有機會再回來。”
林清遠猶豫片刻：“你還是先跟組織商量一下吧。你的身體狀況並不理想。”
“我會注意的。”侯濤頓了頓，補充道，“我會盡快回來的。”
“嗯。”
侯濤走後，柳婷婷給他留言：“我等你。”
林清遠盯著手機屏幕沉默良久，最後嘆了口氣，撥打了柳婷婷的電話。
“喂？”
“侯濤剛才來找過我了。”
“他跟你說什麼了？”
“他說要辭職，我勸不動他。你怎麼看？”
“辭職倒是可以，但是身體狀況不允許他長期工作。他既然想去基層鍛鍊，就讓他去唄。”
“嗯，我知道了。”
“還有一個事。侯濤辭職之後，我準備提拔一名助手到我身邊幫忙，我覺得你比較合適。”
“我？！”柳婷婷驚呼一聲，“你怎麼會想到我啊？”
“你是我的秘書，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我不信任你，也不會把你調到我身邊來工作了。你願意幫我嗎？”
“當然願意啦。”柳婷婷興奮道，“我一定會幫好你的！”
林清遠掛斷電話之前，又加了句：“我希望你能夠盡全力幫助我。”
“嗯！我會的！”
掛斷電話，林清遠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
他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奈和挫敗感。他曾經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在很多年前，甚至獲得了全球頂級設計師獎。那時候他認識了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她叫安妮。她聰慧、勇敢、堅韌，她是那樣的完美。可是，命運卻給了她這樣的結果。
她曾經說，如果可以選擇，她希望將來自由地飛翔，翱翔天際。而不是被束縛在一個小小的籠子裡。
“我喜歡自由。”
安妮這麼對他說，他相信她的確是這麼想的。她從小就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雖然她的父母對她的婚姻有所顧忌，但是安妮的態度卻非常明確：我絕不嫁入豪門，我要憑藉自己的能力去追求幸福，而不是依賴父輩的餘蔭。
林清遠很羨慕她，也尊敬她。因此，每次安妮遇到困難的時候，他都毫不吝嗇地幫助她。她喜歡的，或者她不喜歡的，他都會想方設法地替她達成。
這次，他仍然選擇支持她。
因為，他也渴望像她一樣。
週六傍晚，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空，金燦燦的光芒鋪滿大地，天地萬物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橘黃的薄紗。
侯濤開車來到林清遠家樓下，仰頭往上看去，只見林清遠穿著白襯衣黑西褲站在窗前，臉上帶著笑容。他轉身進屋換鞋，迎面碰到一個女人，四目相視。
“林先生，您好。”
“您好。”林清遠微笑道，“你好。”
侯濤換好拖鞋後問道：“請問，您找我有事嗎？”
林清遠側過身：“請進吧。”
兩人坐定後，林清遠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謝謝。”
“你是個很棒的人，我很欣賞你。”林清遠繼續道，“我決定向組織申請，讓你到我身邊做事。”
“真的？”侯濤眼睛一亮，“謝謝林先生！”
“不用謝我。”林清遠淡淡笑道，“其實，我早就有提拔你的打算。這是我的私心，你別怪我。”
“您放心，您提拔了我，我絕對不會忘記您的恩情的。”
“你不必報答我，畢竟你是柳婷婷的同事。”
侯濤笑了笑：“林先生，你是個善解人意的人。”
林清遠輕輕搖晃杯中的咖啡：“我希望我們之間不僅僅只是上下屬關係。”
侯濤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林先生的意思是……”
“你懂的。”林清遠含笑看著他。
侯濤立即明白了林清遠的暗示，頓時有些羞澀，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掩飾內心的慌亂。
“柳婷婷現在還住在原來的房子裡。”林清遠說，“如果你想搬走，我可以派人去幫你搬家。另外，你還可以繼續住在那兒。”
“我知道了，謝謝你。”
林清遠笑了：“我們是朋友嘛，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
“嗯，那我先走了，改天再約你吃飯。”
“好，慢走。”
林清遠送他離開，然後回屋換了一套衣服。他把手機調成靜音，又檢查了一遍自己今天準備帶柳婷婷去商場買禮物。等收拾妥當，已經快五點鐘了，於是他拎著購物袋出門。
剛到門口，他就看見柳婷婷從單元門出來了。她看見他的時候顯得有些驚訝，不過隨後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朝他揮了揮手：“你怎麼來了？”
林清遠走過去：“來接你吃晚飯。”
柳婷婷笑了：“謝謝。”
“不用客氣，我們走吧。”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柳婷婷挽著林清遠的胳膊，一直盯著他看。
林清遠疑惑地問：“怎麼了？”
“我覺得你變帥了。”柳婷婷說。
林清遠笑了：“我也覺得你更漂亮了。”
柳婷婷笑了笑，忽然停下腳步。
林清遠詫異地抬起頭，看見侯濤就站在旁邊，他的表情很平靜，眼神很深邃，彷彿藏著許多秘密，他的嘴唇動了幾下，卻什麼都沒說。
林清遠問道：“你們倆認識啊？”
侯濤微微頷首：“我是柳婷婷的同事。”
“哦，那正好，”林清遠笑道，“你們可以順路。”
柳婷婷有些尷尬，但她很快恢復正常，拉著林清遠繼續走了。
兩人找了一家餐廳，吃完飯後散步回家。路上，柳婷婷忍不住跟侯濤搭話，聊了幾句後她突然說：“侯濤，我今年27歲了。”
林清遠和侯濤均感到奇怪：“嗯？”
“我覺得自己挺失敗的。”柳婷婷嘆息道，“28歲的時候我才遇見了你，25歲的時候我又遇到了侯濤。我們認識整整8年了，而我連婚都沒結。”
侯濤笑道：“我們倆是同齡人啊，沒關係的。”
“可我想給我們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而你……”她停下腳步，轉過身，鄭重其事地看著他，“侯濤，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侯濤被這猝不及防的求愛弄懵了，半晌沒有作聲。
“侯濤？”柳婷婷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抱歉，柳婷婷。”侯濤緩緩道，“我……我沒辦法接受這種事。我有喜歡的人了。”
柳婷婷臉色一黯：“你有喜歡的人了？為什麼我不知道？”
侯濤苦笑道：“因為她比較特殊，我怕你不高興。”
柳婷婷沉默了。
“我們之間……”林清遠試圖說服她，“還是先交往一段時間再考慮結婚吧。”
柳婷婷抬眸看了他一眼，輕聲說：“你是覺得我配不上他？所以不敢跟我結婚。”
“怎麼會呢？”林清遠急忙道，“你很優秀。”
柳婷婷淡淡道：“是嗎？那你覺得我哪裡不夠好？”
林清遠猶豫了一下說：“我對你沒有感覺，所以無論你做得多好，我都不會動心的。”
柳婷婷的神情瞬間黯淡下來。
林清遠安慰道：“我真的覺得，我們可以先談戀愛。等到合適的時候再說結婚的事。”
柳婷婷垂下頭去，長髮遮擋住她的神情，林清遠猜不透她的想法。
“我不會勉強你的。”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沮喪，“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分開吧。”
林清遠皺眉：“分開？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
“你放心吧，”柳婷婷說，“我只是暫時不想結婚，我不會逼你娶我的，畢竟我現在也沒有足夠的勇氣。”
“那你打算去哪兒？”
“不知道。”柳婷婷搖了搖頭，“或者我可以回我媽媽家住兩天？”
“你家離這裡太遠，如果你回去住的話，我擔心你一個人不安全，你可以跟我一起搬過去嗎？”
柳婷婷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
林清遠鬆了口氣：“那我明天叫車過來接你。”
柳婷婷點點頭，沒有拒絕。
回到家裡，林清遠坐在沙發上翻看今天買的東西，看到侯濤買的一條絲巾，拿出來仔細看了看，遞給他：“你幫我看看這個顏色搭在哪個衣櫃裡最好。”
侯濤把絲巾掛在架子上，隨口道：“我記得你的衣櫃裡從來不戴這種顏色的絲巾。”
“偶爾換個風格嘛。”林清遠笑眯眯地說，“你覺得搭在那一排衣櫃裡最好？”
侯濤指著其中一套白襯衫：“那一套。”
“好。”林清遠拿起襯衫抖了抖，“我就穿這套。”
“嗯。”
林清遠看了看另外一套淺咖啡色西裝褲：“這套呢？”
“不錯，我覺得你應該穿西裝。”
“為什麼？”
“西裝穿起來比較成熟穩重，更有魅力。”侯濤說。
“哦。那你呢？”林清遠問，“穿襯衫怎麼樣？”
侯濤想了想，說：“還行吧，我平時也喜歡穿襯衫。”
林清遠挑剔地說：“你平時穿襯衫太隨便了，我覺得你應該多穿點有品位的。”
侯濤笑道：“那你幫我選選。”
林清遠又挑了三套，讓侯濤自己選，最後兩套各自放進了衣帽間。
晚上洗澡前，林清遠照例把侯濤的睡衣拿出來曬好，掛在陽臺的晾衣繩上。
剛準備關燈，卻突然注意到窗戶底下有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他嚇了一跳，猛地將燈關掉。
“別怕！”柳婷婷拍著胸脯說，“我沒有惡意。”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林清遠走到門邊，警惕地看著她。
“你忘了嗎？昨天我們約好的。”柳婷婷說。
“我們？”林清遠疑惑道，“我們什麼時候約定過？”
“就在你把我送回宿舍的路上啊。”柳婷婷理直氣壯地說，“你答應過要請我吃飯的，我等了你一整天。”
林清遠這才想起來昨晚確實答應她請她吃飯，但是那時他根本不認識柳婷婷，當然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了，於是含糊地答應道：“嗯，我記得。你吃完飯怎麼還不走？”
“我看你那麼累，想讓你早點休息。”柳婷婷笑著說。
“……謝謝。”林清遠摸了摸鼻子，轉身往屋內走去。
“等等。”柳婷婷叫道，“我能進去嗎？”
“你隨便吧。”林清遠嘆了口氣。
柳婷婷跟著林清遠進了房間，看見床單和被罩都疊得整齊，顯示出林清遠的良好素質和勤勞的作息習慣。她環顧四周，忽然說：“你家挺溫馨的。”
“謝謝。”林清遠笑了笑，“你餓了嗎？”
“不餓。”
“要喝水嗎？”
“不用了，你不用招呼我。”
“……好吧。”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柳婷婷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姿勢悠閒。
林清遠走到飲水機旁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我叫林清遠。”
“你好，”柳婷婷微笑道，“我是柳婷婷。”
“你好，”林清遠禮貌地說，“我叫林清遠。”
柳婷婷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你家很漂亮，像城堡一樣。”
“是嗎？”林清遠笑笑，“你也很美麗，像仙子一樣。”
“呵，謝謝你的誇獎。”柳婷婷抬手撩撥了一下頭髮，露出優雅而自信的神情，“你真會說話。”
“不敢當。”林清遠謙虛地說，“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柳婷婷看著他，眼珠輕輕一轉，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我以為你對我有什麼誤解。”
“你怎麼會這麼想？”林清遠問。
柳婷婷說：“你剛剛進門的時候，臉色很差勁，眉宇之間透著煩躁和焦慮，似乎遇到了很難辦的事。”她頓了頓，“可是我感覺到你並沒有厭倦我的熱情，所以我猜你肯定對我有好感。”
“……我確實對你很感興趣，”林清遠坦蕩地說，“但是我並不討厭你，也沒有對你產生反感。因為你很漂亮，我對你很滿意。”
“謝謝你，清遠。”柳婷婷微笑著說，“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今天見面果然如此，非常高興。”
“你不嫌棄我是個孤兒，我也很感激。”林清遠說，“我希望能與你做朋友。”
“我當然願意。”柳婷婷伸出右臂，“你好，我的朋友。”
林清遠伸出手臂與她相握，柳婷婷說：“我聽你的助理說你明天要參加《天堂》的試鏡，對嗎？”
林清遠說：“對。”
柳婷婷微笑道：“我有幾句話想告訴你，或許會對你有些啟迪。”
林清遠問：“什麼話？”
柳婷婷站起身，慢慢踱到落地窗前，指著樓下，說：“你看。”
樓下是商業街，熙熙攘攘全是人群，車流如織，夜幕下霓虹閃爍，燈光璀璨奪目。柳婷婷指向某處：“你再看。”
林清遠看到了一座摩天輪。
“這座摩天輪建成有兩百多年了，據說最初只是為了紀念它曾經遭受的災難，後來漸漸變成了一種象徵意義。”柳婷婷看著他說，“但是在這裡建摩天輪是為了追求夢幻般的感覺，所以我們每次來，都要買票乘坐摩天輪。”
“你也喜歡坐摩天輪？”林清遠問。
“不。”柳婷婷搖搖頭，“我不喜歡坐摩天輪。”她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說，“我更喜歡爬山。”
林清遠疑惑地問：“爬山？”
柳婷婷點點頭：“爬上頂端，俯瞰腳下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享受。”
林清遠笑著搖搖頭：“你這麼喜歡爬山嗎？”
“不僅僅是我。”柳婷婷笑著說，“每一個喜歡爬山的姑娘，心裡都渴望登臨絕巔的滋味，那種站在峰頂，睥睨眾生的感覺，無比的暢快。”
林清遠沉默地看著她。
柳婷婷說：“我知道這麼跟你談有些冒昧，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告訴你。”她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清遠，你有沒有想過，這世上還有另外一條路，能夠走上去。”
林清遠愣了一下，問道：“什麼路？”
柳婷婷微笑道：“我可以帶你一步步往上爬。”
林清遠失笑道：“柳小姐真幽默，這是個很好玩的笑話。”
柳婷婷嘆息一聲：“我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孩子，那時候，我們還在讀書。我爸媽是醫院護士長，我從小體弱多病，經常生病，他們把我送到了療養院治療。療養院是一座很大的療養院，裡面的環境很安靜，我就住在療養院裡。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害怕黑暗，晚上睡覺都不敢關燈，因為我擔心突然闖入一個人，把我殺死。”
她看著窗外，緩緩地說：“有一天，我在床邊發現了一盞油燈。”
“你嚇壞了吧？”林清遠問。
“嗯。”柳婷婷低聲說，“當時，我渾身冰冷，腦子亂哄哄的。直到有一天，我的病房來了一位陌生人。那個人穿著白襯衫黑西褲，打扮非常乾淨整齊，他看到我之後，先用一副驚訝的表情看了我一會兒，隨即笑了，說：‘原來是一位病患家屬’。我嚇得趕緊閉上眼睛，他卻拿出一張照片給我看，問：‘你知道你的父母嗎？’我睜開眼睛看了看，他把照片放到桌上。”
柳婷婷的語速越來越慢，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仔細看了看照片，才發現照片上的是我的父親和母親，而照片上的背景是醫院。他問完了我的姓名，又問我，想不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死。我問他，你是誰。他說：‘我是你父親的朋友。’我說，既然是朋友，為什麼要瞞著我呢？他說，‘因為我們要保密啊。’我說，我不能替他們保密嗎？”
“他笑著搖搖頭，說‘我們要保密的事情太多了，一個兩個的，怎麼跟你解釋呢？’，我問，‘什麼事情？’，他說‘不該問的別問，你就別問了。’……”
林清遠說：“其實……他們也算是病死的吧？”
“沒錯。”柳婷婷淡淡地說，“他們是在工廠勞累過度猝死的。”
林清遠沉默了一陣，說：“這應該是他們離婚後不久發生的事情，對嗎？”
柳婷婷點點頭。
林清遠又問：“你的病是怎麼回事？”
柳婷婷說：“因為我不肯配合醫生吃藥，一直不聽話。那段時間，我媽媽忙於工作，一門心思撲在家庭上，對我疏忽了許多，結果……就出事了。”
林清遠問：“後來呢？”
“我的身體漸漸變差了，再加上精神狀態一直不穩定，就引起了併發症，進行手術的時候，醫生說，如果不動手術的話，我活不過二十五歲。”柳婷婷苦澀地笑了笑，“那個時候，我爸媽正鬧著分居，我媽媽根本顧及不到我。醫生建議我做手術，我不肯，只想著多陪伴媽媽幾年，所以堅持拖延到今天。”
林清遠沉默不語。
柳婷婷轉臉看向窗外，說：“其實，我媽媽早就想離婚了，是我阻止她，她才勉強留在家裡。”
林清遠嘆息一聲：“我理解。”
柳婷婷說：“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怪她。”
林清遠說：“我不會的，你不必為此感到愧疚。”
“謝謝你。”
“你的病情……嚴重嗎？”
“挺嚴重的。”
“需要換腎嗎？”
“不。”柳婷婷笑了笑，說，“醫生說我的腎臟不適合移植。”
林清遠皺了皺眉，沒有繼續問下去。
柳婷婷看著他，說：“如果我有幸存活下來的話，我想去找你。我不知道該找誰。我媽媽一直不願意提起我的父母，我不願意讓她難堪，她也不知道我還有個弟弟……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
林清遠抬頭看著她，說：“你確定嗎？”
柳婷婷點點頭。
“好。”
林清遠站起來，說：“等我處理完一些私事之後，再來見你。”
柳婷婷說：“你還是叫我柳婷婷吧。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林清遠點點頭，走出病房。
林清遠在電梯口遇到了侯濤，侯濤遞給他一支菸：“抽不抽？”
林清遠搖了搖頭：“最近戒菸了。”
侯濤點點頭，從兜裡摸出火機：“我也是。”
“你剛才去哪兒了？”
“去找了李教授，跟他談了談，他說明天可以帶我去找柳博士。”
林清遠笑笑：“那就麻煩李教授了。”
“這個世界真奇妙啊。”侯濤嘆息一聲，“昨晚咱倆喝酒都醉成那個熊樣，今天竟然坐在這兒聊天。”
林清遠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不過，我覺得，柳婷婷說的那些，未必是真的。”侯濤若有所指地說，“雖然她說得煞有其事，但我覺得她的表現很可疑。”
“哦？”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柳婷婷的弟弟？”
林清遠愣住了：“怎麼可能？！”
“當初你們兩個被調換過，柳婷婷肯定是知道的。她知道了你是柳博士的兒子，就想辦法聯繫到了你，騙你幫助她逃跑。你和她認識沒多久，就幫她偷東西、殺人，她肯定是拿你當親兄弟看待，你卻把她當妹妹，你不會懷疑她嗎？”侯濤分析道，“而且，你們相處這麼長時間，她一次也沒提過她家裡的情況，甚至連你們家的地址都沒說過。我覺得不正常。”
“我沒懷疑過。”林清遠坦蕩地承認，“婷婷是個很單純善良的姑娘，她不可能騙我。”
“那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是怕自己說漏嘴？”
“……也許是吧。”
“我看她的眼睛不像裝出來的，她很坦誠，也很悲傷，她說的那些話，我覺得都是發自肺腑的。”
林清遠無奈地揉揉額角：“我也希望如此……”
侯濤說：“我倒覺得她沒什麼惡意，只是太執拗了，認準了某種信念，別人勸也勸不動。”
林清遠輕輕吁了一口氣，說：“先看看再說吧。”
“好。”侯濤點點頭，又說，“不過你可千萬注意，她是個危險分子。”
“我知道。”
第二天上午，林清遠帶著侯濤來到了一傢俬立療養院。
柳婷婷早就在門口等候了，她穿著簡樸的白t恤牛仔褲，扎著高馬尾辮，顯得非常青春陽光。林清遠停好車，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說：“婷婷，好久不見了。”
柳婷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伸手抱了抱他：“好久不見。”
林清遠看著她身邊的侯濤，笑著說：“你朋友？”
柳婷婷說：“嗯，侯濤。侯濤，這是我哥哥。”
林清遠和侯濤握了握手：“林清遠。”
侯濤說：“林哥，我是柳婷婷的男朋友。”
柳婷婷紅著臉瞪了他一眼：“亂說什麼呢！”
“不對嗎？”侯濤挑挑眉，“你不是說過，你爸爸媽媽都不同意我們交往嘛，所以我們就假扮情侶唄。”
柳婷婷說：“我爸媽都死了……”
“哦，對不起。”侯濤趕緊道歉。
柳婷婷說：“反正我們現在也是假戀愛，隨便他瞎扯好了。”
林清遠忍俊不禁。
“走吧。”柳婷婷拉著侯濤向院內走去，“爸爸媽媽應該醒了。”
林清遠跟在她身後，問：“我能不能跟你們一塊兒進去？”
柳婷婷轉過頭：“為什麼？”
林清遠說：“我也挺想他們的。”
侯濤忙打圓場：“算了算了，林哥是我兄弟，我請他進去吃頓飯，沒關係吧。”
柳婷婷猶豫了片刻，說：“那行吧。”
三人走進屋裡，林清遠看見柳婷婷父母果然醒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旁邊放了幾張照片。
“爸爸！”柳婷婷快步跑過去，撲到她爸爸懷裡撒嬌。
她爸爸慈祥地摸了摸她的頭：“婷婷乖，去玩吧，爸爸陪林叔叔說幾句話。”
柳婷婷站直身體，朝林清遠揮了揮手：“我先出去啦！你們慢慢聊！”
她剛邁開腿，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噗嗤一聲低笑，扭頭一看，發現林清遠和侯濤正捂著肚子拼命忍笑。
她惱羞成怒：“喂，笑夠了沒有？”
“咳，婷婷啊……”柳婷婷的爸爸從沙發上站起來，笑眯眯地走近她，“還記得我嗎？”
柳婷婷怔了怔，脫口而出：“柳建德？！”
“真聰明。”柳建德拍拍她的腦袋，“一百多年前的名字你還記得，真厲害。”
柳婷婷難以置信地盯著他，半晌才喃喃道：“我不是做夢吧？”
“傻孩子，當然不是。”柳建德笑呵呵地說，“你媽媽沒告訴你嗎？我當年被槍擊受了重傷，醒來之後就忘記以前的事了。”
“真的？”柳婷婷驚訝極了，“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當然沒有了，因為你媽媽根本沒有告訴過你。”柳建德說，“當初你媽媽救了我，我就答應娶她為妻了，可我們結婚五六年，她也始終沒給我生個孩子。唉……這也怪我，當時太忙了，一年裡能休息兩次就不錯了，哪裡顧得上這個。”
“原來是這樣……”柳婷婷恍惚間明白了什麼，但是又似乎不明白。
她的爸爸嘆了口氣，繼續說：“我這次病好了，想了解一下以前的事，婷婷，你跟爸爸講講以前的事好不好？”
柳婷婷說：“我媽媽不肯說，我也不知道……其實她一直沒嫁給你……”
柳建德說：“沒事，慢慢來。我也理解你媽媽的苦衷，我願意等。”
柳婷婷說：“那……我把我們之間的事都講給您聽好嗎？”
“好。”柳建德點點頭。
於是柳婷婷把自己家庭和媽媽的經歷，一絲不漏地全講給柳建德聽，包括自己的身世背景、媽媽的感情史、爸爸的風流韻事，甚至還提到媽媽曾經為了爸爸而割腕的事，只不過她隱瞞了最嚴重的那一段，只說爸爸和別的女人勾搭在一起，媽媽非常傷心絕望，割腕自殺了。
“這些年，我媽媽一直很自卑，覺得配不上您，她一輩子沒談過戀愛。”柳婷婷說，“如果早知道您沒有死，她一定不會再拒絕您的求婚。”
柳建德嘆了口氣，說：“哎，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什麼苦衷？”柳婷婷立刻追問。
“我以前，確實是花心了點，但是這種事情，誰控制得住呢。”柳建德無奈地笑笑，“我和你媽媽認識的時候，我是在酒店裡遇到的她，她當時喝醉了，差點跳樓，我把她帶回房間，幫她洗了澡換了衣服……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搞上了。”
侯濤聽得瞠目結舌。
柳建德又說：“我倆雖然認識的晚，但是彼此相愛，所以我們決定結婚了，我對你媽媽承諾，我會一輩子對她好，不會再找別的女人，所以我們才結婚了。”
“你們為什麼不結婚呢？”柳婷婷皺眉說，“你們既然互相喜歡，為什麼不結婚？”
“因為……”柳建德嘆了口氣，說，“我的職業註定了我不可能像尋常人那樣安穩地度完餘生。你知道嗎？我是一個醫生。”
柳婷婷搖搖頭：“不知道，你沒說過。”
柳建德沉默許久，說：“我以前一直希望你媽媽能跟我離開這兒，到美麗的西班牙去生活。我希望你媽媽過上幸福的生活，但是我知道這不可能。她是中英混血兒，從小在這座城堡長大，這裡的環境她習慣了，我也習慣了，我們都離不開這裡。而且，你看，我現在也有錢了，我買得起這套房子，買得起這輛車，你看，我有足夠的財富可以滿足我們所有的需求，但是她還是不快樂。”
柳婷婷說：“所以你就騙她說你失憶了？”
“是的，”柳建德坦誠地說，“我怕我告訴她真相，她更加抗拒我。”
柳婷婷低聲說：“那她為什麼還要生下我？”
“你是個意外。”柳建德說，“我們在一起三四年了，我卻連你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她怕我會嫌棄你，就偷偷把你生下來。”
“她為什麼不跟我商量？”柳婷婷憤憤地說，“我是個成年人了，難道我不能做主嗎！”
“你不懂，婷婷，”柳建德溫言說，“你還太年輕了，很多東西都不清楚，尤其是親人與親密關係之間的界限，這是不可逾越的鴻溝，除非你媽媽願意，否則我們不會結婚。”
“她是我媽媽！她當然要聽我的話！”柳婷婷叫嚷著，“我不允許她再這樣下去了！她必須結婚！”
柳建德說：“婷婷，你還記得你剛才跟我說的嗎？你媽媽是為了保護我，才不敢跟我結婚的，如果她知道我恢復記憶了，恐怕……會嚇壞她的。”
“不行，她必須結婚。”柳婷婷堅持地說，“她必須嫁給一個真心愛他、並且會對她好的男人。”
柳建德嘆息著搖了搖頭。
柳婷婷又說：“您想辦法吧。”
柳建德說：“婷婷，不是叔叔不肯幫忙，而是我沒有能力幫你這個忙。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媽媽說，我不敢。”
柳婷婷冷哼了一聲，說：“您是擔心您不能娶她吧？我看您就是虛偽。”
柳建德被她戳破心思，臉色變了變，說：“婷婷，你還小，這個問題不應該由你來考慮。”
“我今天已經二十九歲了。”柳婷婷說，“不小了。”
“你……”柳建德頓時啞口無言。
侯濤在旁邊看熱鬧，暗自琢磨，難怪柳婷婷這麼討厭他，原來這倆父母都是奇葩！
他正想開溜，忽見一個穿白襯衫戴眼鏡、斯斯文文的男人走進了餐廳。
柳建德站了起來，向那個人迎了上去，兩人寒暄幾句，隨即坐到了桌子的另一端，柳建德指著那個男人說：“這位是我的助理。”
侯濤仔細打量那個男人，覺得他似乎有些眼熟，但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了。
柳建德繼續介紹：“這位是我的副手，侯濤。”
柳婷婷瞥了侯濤一眼，說：“原來你就是他的助理啊？”
侯濤尷尬地笑了笑，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只好順勢裝糊塗道：“是啊，是啊，您好。”
柳婷婷又瞥了他一眼：“嗯。”
侯濤感受到了深深的惡意。他看出來了，柳婷婷不僅不待見他，而且特別討厭他。
柳建德和藹地問：“侯濤，你吃飯了嗎？”
“吃了吃了，”侯濤趕緊答，“我先回去上班了。”
“哦，你等等。”柳建德攔住他，掏出兩張紅牛，塞到他手裡，說，“拿去抽菸。”
“謝謝柳董，謝謝。”侯濤收下紅牛，轉身往門口走去。
他剛走出門，柳婷婷就說：“爸爸，你幹嘛給他錢啊？我也要抽。”
“婷婷乖，這是你的。”柳建德又拿出一疊鈔票遞給她。
柳婷婷不屑地撇了撇嘴，將鈔票扔在沙發上，轉身上樓去了。
“哎，你這孩子，這是爸爸辛苦賺來的錢，”柳建德追了上去，把錢塞給她，教訓說，“你這樣浪費爸爸的心血，像話嗎？”
柳婷婷不高興地嘟囔：“你又不養我，我幹嘛要給你留著呢？”
“你還知道我不養你？”柳建德說，“你不給我找錢，我就得餓死了，你忍心嗎？”
柳婷婷瞪圓雙眼，用力拍打著沙發，說：“你活該！誰叫你不養我的？你要是早點把我抱回家，我現在還能跟你吵架嗎？”
柳建德氣急敗壞，吼道：“你還有理了？”
“我憑什麼沒理？”
“你還是沒理！”
“我怎麼沒理了？”
“你要是早點把我抱回家，我就不會被那個老妖婆欺負了！”柳婷婷氣呼呼地說，“你現在倒是挺威風啊，有權有勢了，還不是靠老孃給你養孩子！”
“婷婷！”柳建德怒喝一聲，說，“不準提這件事！”
柳婷婷咬牙切齒地盯著柳建德：“當初要不是你不要我媽媽，她至於離開你去尋找更適合的人生嗎？現在你後悔了？晚了！”
柳建德沉默片刻，說：“我錯了。”
“現在才說晚了？晚了！你要是早點認識到錯誤，就不會耽誤我媽媽那麼多年了！”
柳建德低聲說：“可是當年是我做得太過分了。”
“你不要以為我不懂。”柳婷婷說，“你當年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媽媽！”
柳建德驚詫地看著柳婷婷。
“我早就猜到了。”柳婷婷冷冷地說，“否則你不會那麼快就結婚了。”
“婷婷，”柳建德哀求說，“我錯了。真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哼！”柳婷婷扭過頭，不願搭理他。
“婷婷，爸爸錯了，你就原諒爸爸一次吧。”柳建德跪在地上，抓住女兒的褲腳。
柳婷婷掙脫不掉，便踢了他一腳，罵道：“你滾開！我不想看見你！”
柳建德卻並不放棄，依舊苦苦哀求：“婷婷，我們父女之間有什麼矛盾是解決不了的呢？你聽爸爸解釋行不行？”
“你還有臉解釋？！”柳婷婷怒不可遏，伸腿狠狠踩住了柳建德的肩膀，痛苦地喊道，“你 對我不聞不問，我恨透你了！”
柳建德疼得皺眉：“婷婷，你聽爸爸解釋，爸爸也很愛你……”
“夠了！”柳婷婷憤然甩手，“我不聽，你就是不愛我，從始至終都不愛我！”
柳建德嘆息道：“你媽媽是個可憐的女人……”
“閉嘴！”柳婷婷哭著大聲反駁，“她有什麼可憐？她哪裡可憐了？她不比誰差！她是我最尊敬的女士！”
“婷婷，你怎麼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呢？”
“因為你不配做爸爸，我也不配做女兒！”柳婷婷指著窗戶，說，“你給我滾！立刻滾！”
“婷婷！”柳建德拉住柳婷婷的胳膊，試圖安撫她的情緒，“別激動，有什麼話慢慢說……”
柳婷婷使勁推搡著他的手臂，怒道：“你滾，我不想看見你！”
柳建德不肯鬆手，柳婷婷只得抬起膝蓋撞向柳建德的襠/位，柳建德慘叫一聲鬆開了手。
侯濤趕緊跑過去扶住柳建德，柳婷婷趁機逃脫，衝進自己房間，關上門。
“爸，您怎麼樣？”侯濤焦急地問。
柳建德捂著褲襠蹲了下去。
“爸，爸，我送你去醫院。”侯濤說。
“沒用了，”柳建德艱難地搖了搖頭，“我命根子斷了。”
“什麼？！”侯濤震驚極了。
“唉，沒用了。”柳建德滿含怨念地說，“你妹妹真是太狠毒了，我這輩子白教育她了。”
柳婷婷趴在臥室門口偷聽，聽見柳建德說自己命根子斷了，氣得七竅冒煙。
侯濤勸慰道：“爸，咱們先送你去醫院吧，其它的事，等檢查完再說。”
“嗯。”柳建德吃力地站了起來，走出房間。
柳婷婷氣得跳腳，但是又無計可施，她想了想，撥通了陳嘉的電話。
“喂？”
“陳嘉！”柳婷婷帶著哭腔說，“我爸……我爸命根子斷了……嗚嗚……”
陳嘉愣住了：“……什麼？！”
“嗚嗚嗚……”
陳嘉回答：“我馬上到。”
陳嘉掛了電話，跟吳蔚商量道：“我去趟醫院，柳家父女遇襲受傷了，我過去看看。”
吳蔚忙說：“我和你一塊兒去吧。”
“算了，不用。我一個人過去。”陳嘉說，“你還有幾個文件沒處理呢。”
吳蔚說：“沒事兒。你先去，處理完我再過去。”
陳嘉點點頭，說：“如果柳建德的命根子廢了，柳家父女怕是會鬧翻天。”
“他們敢鬧，咱們就敢封殺他們。”吳蔚笑著打趣道。
陳嘉哈哈大笑，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兩人匆匆趕往醫院，剛進入醫院大廳，便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
病房門外，擠滿了記者。柳婷婷和柳建德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怎麼回事？”吳蔚問侯濤。
“應該是柳建德得罪了記者吧。”侯濤猜測道。
“那些記者是哪兒來的？”
“我問過護士，說是有記者來採訪，被攔在樓梯口，後來就堵在這裡了。”
“這種場合，你還把他們攔下來了？”吳蔚覺得侯濤辦事欠考慮。
“不攔著，我怎麼知道記者們的脾氣。”侯濤聳聳肩，表示無辜。
吳蔚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裡交給你了。我先上去看看。”
走廊裡，柳婷婷坐在椅子上，神色呆滯，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
柳建德靠著牆壁，臉色灰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侯濤輕咳一聲，走近柳婷婷：“柳總，你感覺怎麼樣？”
柳婷婷沒搭理他，依舊低著頭。
“柳總，你的腿，沒事吧？”
柳婷婷仍是不搭理他。
侯濤訕笑著摸摸鼻子：“柳總，我們吳書記說了，你和你爸爸的身體健康非常重要。如果你們身體有恙，我們將會停止一切活動。柳總，請你認真考慮一下。現在，請你告訴我你對此有何看法？”
柳建德突然暴怒道：“你是哪顆蔥！憑什麼代替你們書記做決定？”
“我是吳書記的秘書，當然可以做他的主！”侯濤挺起胸膛。
柳婷婷忽然轉過臉，瞪著侯濤，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柳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侯濤裝傻充愣，繼續套話，“請問，你為什麼恨我？”
“因為你！”柳婷婷惡狠狠地指著侯濤，“你是個壞蛋！”
“柳總，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侯濤冷靜地說，“請你說清楚一些。你說‘因為你’，我怎麼不明白。”
“你們都是一夥兒的！都想害我，都是壞蛋！”
“柳總，請你慎言！”吳蔚沉著臉，從侯濤背後走了過來，“如果你今天不解釋清楚，我們只好把你送警察手裡了。”
柳婷婷看到吳蔚，像炸彈似的爆了。她衝到吳蔚面前，揪住他的衣服，嘶吼道：“姓吳的，你這個混蛋！我要殺了你！”
她的指甲很長，深陷在吳蔚襯衫的布料裡，留下一道道紅印。吳蔚推開她的手，淡淡地說：“柳婷婷，你最好弄清楚狀況。我不是你可以撒潑的對象。”
“啊！”柳婷婷歇斯底里地尖叫著，“我要報仇！我要殺了你們這幫畜生！！”
“你們倆快把柳總拉開！”侯濤喊道。
保安衝上來，拉扯住瘋狂掙扎的柳婷婷。侯濤趁機跑到窗邊，向下面揮了揮手，一輛車疾馳而至。侯濤跳上去，關上了車門。
車飛速駛離，柳婷婷站在原地嚎啕大哭。吳蔚走到柳婷婷面前，冷漠地問道：“柳婷婷，你到底想幹什麼？！”
柳婷婷抹了把淚，怨毒地盯著吳蔚，說：“姓吳的，我不會放過你！！”
“哦？”吳蔚挑眉，“我倒希望你不放過我。柳婷婷，如果你再不配合我們調查，我們隨時會把你送進監獄！”
“呵呵，哈哈……”柳婷婷大笑幾聲，“吳蔚，我等你把我送進監獄呢。我告訴你，我沒有犯法，你休想讓我承擔法律責任！”
吳蔚看著柳婷婷，冷冷地說道：“如果你再這麼冥頑不靈，我也沒必要跟你浪費時間。我相信，法律會給出你合適的判決結果。你現在唯一的路，就是配合我們。否則，咱們只有法庭見了。”
“法庭？我怕你嗎？別說法庭，你就算把我殺了，又能怎麼樣？！”
“是嗎？”吳蔚嘴角微翹，“你不用擔心，我絕不會動手傷害你的。我只希望你能夠自首，並且積極配合我們的調查，否則……”吳蔚冷笑，“你應該知道那種後果。”
柳婷婷被兩名保鏢架了出去，臨出門口還朝吳蔚豎了豎中指。
侯濤嘆了口氣，說：“吳書記，您看她的反應，完全是失去控制的節奏。您剛才太嚴厲了。我怕她萬一想不開，出什麼意外。”
吳蔚搖了搖頭，說：“她不敢自盡的。她不光怕死，更怕家人受牽連。我猜，她肯定有什麼苦衷。我們先不忙找證據，先抓住她的把柄。我估計她不會老實交待。”
“她要是不說，咱們就不辦她了？”
“不。她一定會說的。”
“但願吧。”侯濤嘆了口氣，“我們還要找其他線索。這個案子不簡單，我感覺是有預謀的。”
“嗯。”吳蔚點點頭，“這次我打算換一種思維方式。不能再採用排除法了。”
“怎麼換？”
“我們分析一下。”吳蔚拿出筆和紙，畫了幾張圖。
“你看，這個房屋的構造很符合犯罪心理。”吳蔚在圖紙上標註出三棟樓的位置和距離，“這三個樓位置比較靠近小廣場，而這裡是小廣場旁邊的小巷，兩側都有攝像頭。這裡應該就是兇手的藏身之所。”
“可這個位置是不是太偏僻了？”
“不是太偏僻。恰恰相反，這裡是整個小廣場的中軸線上，四周全是高樓，沒有遮擋，也不容易逃脫。另外，這處位置很顯眼，如果他想躲起來，肯定要選擇這裡。這裡的建築風格是歐式古堡式的，如果是在城中村，根本不會建成這樣的樓盤。”
“這個我們已經考慮過了。”侯濤說，“可是，這個位置太偏了。這是郊外，我聽說附近沒有居民，只有兩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