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心虛。




非常的心虛。




匠心展開幕當天,在商場門口,遙遙看到沉野走進旋轉門時,舒杳滿腦子只有這兩個字。




他今天看起來像是工作時間抽空來的,一身定製西裝,勾勒著頎長的線條。那雙腿包裹在西裝褲下,看起來比她命還長。




她本來以為,從下地鐵的那一刻開始,倆人就又是分散在這偌大城市裡的兩個陌生人了。




卻沒想到,就像蝴蝶效應,那一次撞衫,居然帶來了無窮無窮的連鎖反應。




昨晚面對母親的胡編亂造在腦子裡重複播放。




舒杳安慰自己,紅美術館雖然位於商場頂樓,但商場裡那麼多店,他可能只是來吃飯的呢?




這麼一想,舒杳又淡定多了。




電梯上行,直至走進展廳,舒杳都沒有看到沉野的身影。




虛驚一場。




展廳裡燈光柔和,右側展櫃裡的紅色展布上,擺放著一件件花絲鑲嵌作品,在燈光的照耀下,泛起金色的光。




金與紅的映襯,一派雍容華貴。




但展廳裡記者並不多,甚至有些人看起來根本沒有什麼興趣,他們靠在牆壁上擺弄著手機,顯然只是象徵性出席一下。




但這其中,林瑞陽倒是個異類。




他正用心地拍攝著每一件展品,間隙抬頭,看到舒杳,他的表情明顯一愣,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他微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眼裡卻帶著戒備。




“杳杳,你怎麼也來了?”




總編把寶物記的選題給了她,估計已經令林瑞陽不滿,所以才有點草木皆兵。




舒杳淡聲解釋:“只是感興趣過來看看,我不寫這個選題。”




“哦。”林瑞陽說,“沒想到你還對這些手工藝感興趣啊。”




舒杳沒接他話茬,只輕輕“嗯”了一聲。




一點整,開幕式正式開始。




策展人導覽結束後,除了個別記者在展廳裡席地而坐開始寫稿,更多人直接就離開了。




小眾的技藝,不出名的手藝人們。




好像並沒有花大力氣報道的價值。




見策展人在一旁和館長說話,林瑞陽沒有去打擾,但目光卻一直追隨著。




舒杳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句:“花絲鑲嵌是相對比較小眾的技藝,這個展覽能出的選題不少,我覺得你沒必要糾結在專訪上。”




“你是覺得我約不到?”




“不是你約不到,是江岸從來不接受任何人的採訪。”




林瑞陽不屑地輕哼:“這種話,不過是你們這些資歷不夠的記者用來掩飾能力不足的藉口,在我這兒,沒什麼人是約不到的。”




其實在此之前,情況也的確如此。




林瑞陽雖然文字功底一般,但勝在社交能力強,人脈也廣,作為記者,這是不可否認的優勢。




不少難約的採訪對象,在他的努力下,都成功約下來了,比如上週的壁畫修復大師鍾老。




所以,他信誓旦旦,也可以理解。




林瑞陽見她不說話,以為是被自己說服了,諄諄教誨道:




“藝術家嘛,都清高,何況是這種初出茅廬,沒受過名利誘惑的藝術家,但人都是這樣,只要保證能給他吃到甜頭,沒人會不心動,以後說不定,求著讓人採訪。”




尊重他人命運。




舒杳在心裡告訴自己。




好不容易等館長離開,林瑞陽立刻朝策展人走了過去。




舒杳聽不到倆人在說什麼,隻眼見著林瑞陽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淡,最後消失無蹤。




很顯然,他碰壁了。




舒杳把手裡的門票放進包裡,轉身離開。




殊不知就在她走出門的同時,策展人周枚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影上。




“那位是……”




林瑞陽沒理解周枚的注意力怎麼突然被轉移,他點頭哈腰道:“枚姐,這是我同事。”




“你同事?”周枚好奇地問,“叫什麼呀?”




“舒杳。”林瑞陽開玩笑道,“枚姐你怎麼對她這麼感興趣?你倆認識?”




“倒是不認識,就是覺得有點眼熟而已。”




“哦哦。”林瑞陽把話題又拉了回來,“枚姐,我剛才說的,您要不再去幫我溝通一下?”




“瑞陽啊,真不是我不想幫你,但是江岸真的不接受採訪,甚至別說採訪了,就連我和館裡對接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枚姐,您不會是騙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