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20 章





秦婉:“皇上三番兩次示好,若再拒絕下去,只怕不好收場。”




“他哪是示好,”馮樂真絞了手帕,輕輕給傅知弦擦臉,“分明是擔心本宮的大夫能力不夠,治不好知弦的傷。”




沈隨風眼皮又跳一下,閉上眼睛假裝睡著。




“也是,如今最盼著傅大人醒來的,也就是皇上了,”秦婉若有所思,“只要傅大人醒了,親口否認荷花宴上那些事端,那我們先前搜尋來的人證物證,都做不得數了,畢竟再多證據,也抵不過他這個受害者一句話,而荷花宴陷害一事做不得數,即便有慶王妃的口供在,皇上依然能全身而退。”




畢竟這些事都是一環套一環,看似嚴謹,實則脆弱,一旦其中一環斷開,那便是全盤崩壞。




“所以他在中秋宮宴之前,絕不可以醒來。”手帕撫過傅知弦的眉眼,彷彿留下一絲水色,馮樂真的手頓了頓,動作愈發和緩。




秦婉聞言嘆氣:“這種事哪裡控制得了。”




“怎麼控制不了,我們不是有沈先生嗎?”馮樂真溫柔看向假睡的沈隨風。




沈隨風在聽到馮樂真說傅知弦在中秋宮宴之前不能醒的時候,就已經預感不妙,此刻聽到自己的名字,終於有種頭頂懸刀落下的滋味。




但他繼續裝睡。




秦婉也看了沈隨風一眼:“沈先生醫術高明,這種事自然信手拈來,但問題是那些太醫怎麼辦?殿下拒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拒得多了只怕皇上要起疑的。”




皇上如今明知被汙衊也沒懷疑自家殿下,一是因為以慶王妃的性子,的確做得出為了保住自己拖一國之君下水的蠢事,二是因為知道傅大人在殿下心中的分量,知道她絕不會拿傅大人的性命冒險。




但如果殿下一直拒絕太醫問診,皇上只怕要懷疑傅大人的傷是誰所為了,一旦他有所懷疑,勢必要加以反擊。雖說她們也準備了各種應對之策,但世上之事哪能算無遺漏,所以如今最好的結果,便是皇上在中秋宮宴之前,認定此事是慶王妃犯蠢,不再細細調查。




馮樂真也知道不能總拒絕,於是頷首道:“那便讓他們過來診治。”




“可宮裡的太醫,個個醫術絕佳……”秦婉皺眉。




馮樂真不悅:“你是懷疑沈先生醫術比不過他們,無法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手腳?”




“太醫們到底學富五車,見識也廣泛……”秦婉繼續遲疑。




馮樂




真冷笑一聲:“那又如何,沈先生出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沈隨風聽不下去了,只能睜開眼睛:“激將法對在下無用,殿下還是省省……”




“要多少錢?”馮樂真打斷。




沈隨風氣笑了:“分文不取,也不幫忙。”




“沈先生當真不念多日相處的情分?”馮樂真反問。




“說到情分……”沈隨風沉吟片刻,“在下倒是想起來了,先前不是還欠了殿下一個人情?就拿那個抵數如何。”




這倒是划算,比出錢強。秦婉立刻看向馮樂真。




馮樂真:“不行。”




沈隨風眯起長眸,與她對視片刻後道:“那在下只能……”




“本宮打算用那個人情,要沈先生赤著身子去長街上跑個三五圈,怎能輕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馮樂真溫和道。




沈隨風:“……”




短暫的沉默後,馮樂真又問:“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如何?”




“敬瑜節剛過,街上熱鬧得很,有沈先生助興,是咱們京都百姓之福。”秦婉頂著一張嚴肅臉接話。




沈隨風咬了咬牙,直直盯著馮樂真:“殿下費那麼多力氣替我尋來古著,總不會只是為了看我當街出醜吧?”




“本來不是,但現在可以是。”馮樂真覺得不能把氣氛鬧得太僵,於是露出和善的微笑。




沈隨風被她的微笑氣得深吸一口氣:“一萬金,要現錢。”




“現錢沒有,可以欠條。”馮樂真回絕。




沈隨風笑了:“殿下打算空手套白狼?”




“別說得這麼難聽,本宮堂堂長公主,還能欠錢不還?”馮樂真眉頭微挑。




沈隨風與她對視許久,到底還是妥協了:“成交。”




“多謝沈先生,”馮樂真看著他起身往外走,又多問一句,“沈先生幹什麼去?”




“熬藥,今日起傅大人的藥都由我親自熬,保證他在中秋宮宴之前醒不過來,你大可以讓那些太醫進來,他們若能瞧出破綻,在下提頭謝罪。”沈隨風頭也不回往外走。




“不止要昏睡,還要看起來命懸一線、隨時有斷氣的風險。”馮樂真提醒。




沈隨風沒有回應,直接消失在門外。




馮樂真看著空空如也的門口微笑:“可見激將法還是有效的。”




“事成之後,殿下當真要給他一萬金?”作為賬房管事,秦婉更在意這個。




馮樂真一臉無辜:“婉婉覺得呢?”




“那自然是……”秦婉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動作,已經走到園子裡的沈隨風突然打了個噴嚏。




馮樂真笑著拒絕:“不行,沈隨風於本宮,還有大用。”




“醫術出神入化,的確是可用之才,可惜心太野,人太貴,用起來不合算,還望殿下三思。”為了不出那一萬五千兩,秦婉仍在勸諫。




馮樂真回眸,平靜地看向沉睡的傅知弦:“沈隨風身上能用的,可不止是出神入化的醫術。”




秦婉眼底閃過一絲不解,但見她沒有解釋的意思,便也不再追問。




“李同呢?”馮樂真突然問。




秦婉恭敬回答:“按殿下的吩咐,昨晚就從宮裡綁來了,如今就安置在別院裡,也已經讓他手底下的人跟皇上告了病假。只要我們這邊不露破綻,李同告假,無人指點,單憑皇上自己是想不通近來這些事的。”




“這幾日叫朝臣們上點心,多多給咱們皇上找些事做,再不行就讓後宮的美人們辛苦一些,中秋之前莫要讓皇上再去御書房操勞,”馮樂真緩緩開口,“做得自然些,到了事發那日,別讓皇上疑心到他們身上。”




秦婉答應一聲便去辦了。




主寢裡只剩馮樂真一人,她款步走到床邊坐下,低著頭輕輕握住傅知弦的手。




皇室宗族、朝堂後宮的形勢再是千變萬化風雲詭譎,都與下面討生活的老百姓沒有半點干係。敬瑜節剛過,便是八月十五中秋節,街上鋪子裡原本擺香燭供紙的地方,如今擺上了各種精巧漂亮的月餅,人來客去皆透著幾分一家團圓的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