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千流 作品

第 24 章 Chapter 24





春消雨逝,只留下一絲餘溫,和若有似無而又意猶未盡的遺憾。




殷酥酥看見他輕撫手背的動作,愈發窘促,清了清嗓子問:“我忘記把手給拿開,你怎麼不把手抽走?”




費疑舟瞳孔裡映出一個她:“我在感受你,習慣你。也希望你能儘快習慣我。”




殷酥酥面露詫異:“什麼意思?”




“我們即將成為夫妻,少不了會有產生各種肢體接觸。”他說,“為了在人前瞞天過海,你和我牽手擁抱接吻,都是無法避免的。”




他語氣平緩溫文爾雅,但直白的話語卻令殷酥酥耳根起火。




“嗯,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我會把這當成一份工作,盡善盡美地去完成。”她嘴裡這麼應著,心裡卻有小鹿在扭腰大跳霹靂舞。兩隻手下意識絞了下裙襬,暗自緩了個呼吸,將話題拉回正軌,“我也很久沒有跟人聊過天了,所以剛才話多了點。”




費疑舟:“所以遇到麻煩的其實是你父親?”




殷酥酥面上浮起一絲難色,遲疑地緩慢點點頭。




費疑舟:“具體是什麼事?”




殷酥酥低嘆一聲,道:“我爸有個五弟,我喊五叔,是個不爭氣的賭徒,年輕時候就一直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前段時間他為了籌賭資,找高利貸公司借了一大筆錢,現在還不上,那些人就說要到我爸的工作單位去拉橫幅鬧事,逼著我爸幫我五叔還錢。”




費疑舟臉色冷峻幾分,繼而應她:“好。我知道了。”




“那個,你千萬別誤會!”殷酥酥怕他理解有誤,忙顛顛道:“我找你,絕對不是想請你幫我五叔還賭債!”




費疑舟看她一眼:“你真當我人傻錢多冤大頭?”




殷酥酥:“……”




翻來覆去提這個。堂堂一個金尊玉貴的太子爺,怎麼這麼小心眼兒呢?




費疑




舟:“高利貸公司的事我會處理。我向你保證,不會再有人去騷擾你的父母。”




費大公子一貫說到做到,一言九鼎,這話無異於給殷酥酥吃了顆定心丸。她懸在心口的大石頭驟然落地,眉宇間總算爬上喜色,誠懇地連聲說:“那我先謝謝你了費先生,感激不盡。”




費疑舟盯著她晶亮含笑的明眸,微挑了下眉:“你準備怎麼表達你的感激?”




殷酥酥愣住,旋即道:“本來是打算請你看展覽的。可是今天展覽館人真的太多,我們實在不方便一起出現。”




費疑舟視線掃過車窗外。




不遠處,一幅巨大的行架矗立在展覽館外的空地上。行架正面是幅抽象派油畫作品,以明黃和深藍兩種色彩為主,畫面左側是舉辦這次畫展的畫家的背影照片,最底下映著畫家個人簡介——顧城,當代抽象派青年畫家代表人物之一。




費疑舟問殷酥酥:“你喜歡這個畫家的作品?”




“之前念大學的時候看過他的畫展,也談不上多喜歡。”殷酥酥誠實地坦言,“我是個外行,不懂畫,看畫展純粹就是看個稀奇和熱鬧。”




費疑舟目光收回來,平靜無波地看向她,說:“你不知道怎麼謝我,我倒是有個想法。”




殷酥酥:“你說。”




費疑舟:“明晚你有空麼?”




“應該是有的。”




“好。”費疑舟說,“明天晚上八點鐘,我會派人到樟樹巷接你。”




殷酥酥起初是迷茫的,條件反射地問:“接我去哪裡,去做什麼?”




費疑舟聽出她情緒中的慌亂,慢條斯理地問:“這麼緊張,又擔心我對你不軌?”




殷酥酥卡住,搖搖頭予以否認:“不是。我相信費先生你的為人,你不是那種人。”




費疑舟聞言,並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模稜兩可勾起一個散漫的笑,意味深長道:“明晚八點,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殷酥酥下午四點上的車,等她從車上下來,已經是一個鐘頭之後。




清影擁有絕對的隱私空間,四面玻璃不僅防彈,還是單向透視材質,從外往裡看,一片漆黑,輕而易舉便為車主擋去了所有好奇窺視的目光。




殷酥酥再次全副武裝,低下臉抓緊了手袋,腳下步伐飛快,很快便消失於人群深處。




費疑舟坐在車裡,見她這副做賊似的儀態狀貌,眼底有笑意微不可察地漫開。




須臾,他收回視線打了個電話。




不到半分鐘,候在數米外的陳志生便返回清影,坐進了駕駛席。




陳志生髮動了汽車引擎,眼簾抬高。透過中央後視鏡,他看見費疑舟從西服裡兜摸出了一盒香菸,用金屬點菸器點燃,嫋嫋白色煙霧背後,面容模糊。




“先生,去公司麼?”陳志生問。




費疑舟指尖夾煙,後腦勺抵著座椅枕墊,臉色冷冷淡淡,沒有立刻回話。




今天出門忘記帶抑制煙癮的糖,從見




到殷酥酥的第一瞬,他煙癮就犯了。




那種深入骨髓的欲和癢,分分秒秒折磨著費疑舟的神經。




現在抽了煙,尼古丁暫時將心底的躁動麻痺,卻還是處處不對勁。




費疑舟心頭感到無端的煩躁。




他視線再次望向車窗之外,那個巨型的抽象畫行架。明媚而充滿生機的明黃色,和深沉陰鬱的深藍色,被畫筆混合,在白紙上水乳交融抵死纏綿。




費疑舟閉眼靜了會兒,夾煙的手抬高,覆上額頭,薄唇微啟吐出幾個字:“回南新。”




陳志生知道“南新”是指南部新區的費宅,應道:“是。”




勞斯萊斯清影緩緩開動,駛出停車場,淹沒進滾滾車流。




*




一路驅車回費宅,車廂內一路都是死靜。




陳志生退役自國內最精銳的特種部隊,服役數年,執行過的大小任務數不勝數,天生對危險擁有強烈的感知。他敏銳地發現,今天大老闆的氣場不太對。




陳志生不知道原因,也不好奇。




作為費家大公子明面上的專車司機,實際上的私人保鏢,陳志生不僅有著一身硬本領,性格也是滴水不漏的謹慎,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陳志生只隱約有個感覺,導致費疑舟出現這麼強情緒波動的,應該是那個叫殷酥酥的女孩。




畢竟,在殷酥酥出現之前,老闆給他的印象就是一片深海,無風無浪,深不見底……




靜謐的林蔭路駛至盡頭,古色古香的紅牆綠瓦從樹冠頂端顯露出一隅。




陳志生將車停穩,恭恭敬敬地說:“先生,到了。”




“嗯,辛苦了。”




留下這句話後,費疑舟下車徑直進了獸頭大門。路上遇見了管家慎叔和幾個園丁,幾個中年人跟他打招呼,他彬彬有禮地應下,一切似乎都和往日沒有區別。




可是慎叔看出了一絲端倪。




“阿生。”慎叔皺起眉,問自家侄兒,“先生剛才和誰見過面?”




陳志生回答:“和殷小姐。”




慎叔明顯一滯,好幾秒才又試探著問:“他們聊了些什麼?”




陳志生聳聳肩一攤手,表示自己不得而知。




慎叔跟在費善清身邊幾十年,看著幾個少爺小姐長大,是真心實意愛護費家的一眾小輩。他探頭往樓梯方向瞧了眼,自言自語似的嘀咕打趣兒:“我說走得那麼急,連費董都拋一邊兒了,原來是急著見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