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圖李的貓 作品

第一七六章且看一場舊夢(二)


  虺子畫來到了肅州,在李道一的接引下來到了徐長安等人的住所。

  徐長安還沒有說話,他看了一眼坐在徐長安身旁卿九,便知道徐長安要說什麼了。

  “長安,咱兩的交情歸咱兩的交情,馬三是我徒弟。在鐵裡木村獻祭的前一晚,他對我這師傅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幫他馬幫的兄弟們報仇。”

  虺子畫看著卿九說道,即便是面對徐長安,他也沒有改變要殺了卿九的決定。

  其實這事兒徐長安不好勸,也沒什麼立場勸。

  卿九的人殺了馬幫的兄弟是事實,這一點無法否認。

  按照徐長安一向的處理之法,應該按照聖朝律令來執行。至於卿九能不能活命,或者在律法允許條件之內戴罪立功的法子,他都可以去找。可湛胥殺馬幫兄弟這事兒,卻有一個大問題。當時他們所在地位樓蘭,並不在聖朝的地界上。故此,聖朝的律法對此事沒了約束力。

  若是按照樓蘭的律法來算,現在樓蘭早已經被滅了,甚至整座城都被打入了地下,又有什麼法理可依。

  就這事兒,就算是讓荀法來處理,也有些困難。

  或許,真的只能任由他們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每個人都有私心,做不到真正的大公無私。就算是徐長安,也不喜歡二人大打出手。

  虺子畫是他父親的義兄,算是他的乾爹,一路上護著他,他不想傷害虺子畫;可他又不願卿九當真償命。

  事兒發生在自己身邊,自己才知道公正和公義有多麼難得。

  徐長安夾在兩人之間,實在有些為難。

  而且馬幫的那些人,也不能白死。此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誤會,別說當初卿九以為馬三帶領的馬幫兄弟不懷好意,就連徐長安都多次試探,差點對馬三出手了。

  在卿九看來,自己做的那事兒沒任何的問題。

  當時馬三他們一群人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不殺他們殺誰?倘若他們真的有問題,出了事兒誰負責。

  兩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算是徐長安,也難將其給理清楚。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讓張之陵和李道一分別看著他們二人,不許他們二人打起來。

  而他則是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腦袋,走出了門。

  一定要把內部的事兒處理好了,他才啟程去往雲夢山。一個團隊,若是大家心生嫌隙,定然走不遠。

  徐長安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肅州臨時的將軍府。

  這是壅谷之戰之前相柳一族和聖朝共同建立的將軍府,為的就是對抗金烏一脈的妖族大軍。

  如今雖說妖族大軍退了,可柳承郎卻帶著相柳大軍不想走了。

  這種情況孫天明早有預料,倒也不慌,只要不爆發大沖突,就在這兒耗著也沒事。

  而且,這相柳一脈除了柳承郎,便沒什麼名將了;可人族這邊,還有姜明等人,甚至還有稷下學宮的學子還沒出來。孫天明有的是時間,和柳承郎耗在這肅州。

  稷下學宮的學子或許沒有他厲害,可放眼妖族其它將領,也沒人能夠擋得住那些學子的。

  這二人為了佔據這肅州,如同小孩子一般耍起了賴皮。如今的這二人形影不離,宛如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

  吃飯睡覺就連上廁所都要一起去,生怕自己不看著對方,對方立馬就會有什麼損招出來。

  徐長安也懶得管他們二人,現在這種情況,就是把肅州給湛胥,湛胥都不一定會要。肅州繼續樊城頗為遙遠,相柳一脈若是當著拿下這肅州,只要金烏大軍再度出現,這肅州的妖族大軍便會孤立無援,成為盤中餐,碗中肉。

  只不過,他們也不想輕易退兵。

  畢竟只要在這肅州,不要過分的撕破臉皮,也能夠制衡孫天明。若是以後有機會,奪取這肅州也會方便一些。

  最為重要的是,柳承郎也不想要肅州。可如今現在他回樊城,湛胥躲在幕後的情況下,他必然會受到相柳內部的刁難。他現在啊,只能裝作很想要肅州的樣子,死皮賴臉的留在這兒,先暫時躲避一下相柳一族即將到來的內亂。

  湛胥假死,知道的人不多。定然會有不少人趁此機會跳出來,若是他回到樊城,別有用心之人必然會將矛頭指向他。

  他可懶得理會相柳一脈的內亂,他在相柳一族,只不過是為了救心上人而已。

  徐長安和孫天明都明白柳承郎的處境,故此也沒逼迫他,只要妖族大軍好生的待著,別惹事,無聊的時候可以研究一下在沙漠上種植小麥水稻之類的東西,他們也懶得管。

  再說,有了徐長安的推薦,袁老和袁不餓研究的水稻種子,還有小麥種子都推廣了開來。不止人族,不要妖族都開始對種植產生了興趣,特別是那些血脈不強的小妖。

  若是勤勞能夠飽腹,誰又願意出去流血拼命呢?

  徐長安來到這臨時的將軍府,坐在了大廳門前的臺階上。孫天明和柳承郎見得徐長安來了,便也來到他的跟前。

  “小侯爺,怎麼垂頭喪氣的?”

  孫天明倒也沒和徐長安客氣,坐在了徐長安的左側。至於柳承郎,則是推著輪椅來到了徐長安的右側。

  徐長安想到二人的聰明才智,心裡一動,於是便將自己如今的困境與二人說了。

  這二人聽罷,也皺起了眉頭。

  若是不尊重法理,那自然好解決,看誰的拳頭大;可若是找法理規矩,也不好找。

  而且,這事兒,當真不好說。

  最為重要的是,這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不好解決啊!

  “你強行讓他們和解唄!”柳承郎想了一下,他也沒啥好辦法,只能說道。

  “強行何解倒是簡單,可這事兒卻是法制改革的開端。既然出現了這種情況,那便得改!倘若這件事兒處理好了,那聖朝的法制將會更健全。”孫天明一眼就看穿了徐長安所想,要不是如此,徐長安也不會如此為難。

  “幾個普通百姓的死而已,需要那麼麻煩嗎?”或許是在妖族待久了的緣故,柳承郎不解的問道。

  徐長安聽到這話,聲音冷了下來。

  “若是湛胥沒有遇到你,你也是普通人。”柳承郎聽得這話,閉上了嘴。

  “站在高處的人,經常會忘記自己從底層爬上來的艱辛。”這幾天孫天明和柳承郎一直在抬槓,忍不住說了一句。

  柳承郎罕見的沒有反駁孫天明,只是低下了頭。

  “所以啊,我在想怎麼制定相關律法,就算是妖族也是如此。而且,不能傷了卿九的性命。此事的為難之處,便是在這兒,要開一開先河,有律法,也有有人情味。”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案子,他也寫了信,傳到了長安,讓荀法一起頭疼。

  “這馬幫是何人的?”柳承郎突然問道。

  “謝天南的。”

  “那群馬幫漢子的家人,也只能他能找到咯?”柳承郎抬起了頭,臉有些紅,似乎是因為方才孫天明的那一句話。

  “沒錯。”

  “幫他們報仇的,不應該是他們的家人麼?虺子畫前輩幫自己弟子報仇,弟子幫自己的兄弟報仇。若是所有人都這樣,我認一個兄弟,是不是就能去合法殺人了?”

  柳承郎這一句話,點醒了徐長安。

  “此事,應該讓虺子畫前輩去伸張正義。”

  徐長安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微笑。

  “的確,讓虺伯先去找謝天南,隨後找到那些家人。即便是要處置卿九,也輪不到他來處置。最應該為受害人負責和報仇的,不應該是虺子畫前輩,應該是受害者家人。”

  “還有一點……”孫天明似乎抓到了這個案件中最關鍵的一點。

  “卿九殺人,是為了保護你。說白了,也就是防衛。既然如此,律法應該對這方面有一個解釋。倘若有人要來殺你了,你總不能不還手吧。但是他只是想打你,卻沒想著殺你,而你把別人給殺了,這就應該受到懲罰。在軍營中,也有這樣的規矩。倘若是別人先動手,那便可以還手。但絕對不允許先挑事,先挑事兒的人,受到的懲罰要重一些。”孫天明補充了一句。

  沒想到,困擾徐長安多時的問題,被這兩位軍師三言兩語找到了解決的法子。

  徐長安急忙趕回了肅州的客棧,讓李道一又寫一封信給荀法。

  他把虺伯叫到了一旁,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

  虺伯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聽得這話,他選擇相信徐長安,便聽從徐長安的話,去找當年長安紈絝之一的謝天南了。

  長安,徐長安寄過去的第二封信還沒到的時候,荀法的書桌上放著才寫好的法案:《聖朝子民於國土之外糾紛解決法規》。

  作為法家的獨苗,荀法想了想,提起了筆,在紙上創造下了兩個具有深遠意義的詞彙:正當防衛,防衛過當。

  ……

  關於這些馬幫兄弟的事兒,謝天南倒是沒太在意。甚至,就算是馬三的死,他們去大漠之中做生意的路線斷了,他都不在意。

  什麼馬幫,都只是他用來積攢名氣的工具。

  此時謝天南,出現在了徐長安和軒轅熾都想不到的地方。

  “謝大哥,聽說肅州之戰贏了。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長安。”軒轅仁德坐在了主位上說道,此時他正在越州屬於他的王爺府邸。

  謝天南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現在還沒到時機,放心吧,打仗靠的是財力。你謝大哥這些年,也有一些積蓄,等到戰爭後期,你必可以回到長安。”

  軒轅仁德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往前一傾,嚇得李忠賢急忙扶住了他。

  如今的軒轅仁德,完全變了。

  他如同一個商人一般,心思全放在報仇上了,根本沒有一國之君的擔當和格局。

  “謝大哥,您這些財力,是怎麼得來的。我只知道,來錢最快的法子是青樓、賭場和錢莊,可您的錢莊之前被他們改革都給關閉了,賭場也關了大半……”

  軒轅仁德越說聲音越小,他突然想起來,那些事兒他也有參與。

  謝天南放下了茶杯,想了想,決定還是把實話告訴軒轅仁德:“仁德啊,你可知道,靠近南海的山上,氣候溼熱。那兒盛產一種花,叫做罌粟。製成丸子,讓人服食。那個東西的利潤,可比什麼馬幫做生意,青樓還有賭場來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