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圖李的貓 作品

第三三五章千軍萬馬避白袍(上)


  軒轅仁德深吸了一口氣,手腳無法動彈的他,這幾天反而想清楚了不少事兒。

  湛胥為什麼帶他來,有些什麼計劃,他現在都知曉了。

  但可惜的是,他明明知道湛胥的計劃,卻無法給他添亂。甚至,就連李忠賢都無法來探望他。現在,李忠賢在何處,軒轅仁德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這最好的大伴,最忠實的奴僕沒有死,但也只是沒有死而已。而且,他也肯定來到了洛羽城。

  “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真不知道是見好事還是壞事。饕餮一族甚至在打開封印一事上幫助了你,你還算計他們!”

  湛胥手裡轉動著杯子,淡淡的說道:“所謂朋友,只不過是討好對你有用的人而已,這世間的所有關係,都可以用利益和交換來解釋。父母養育孩子,只是用他們前半生的辛苦,來換取他們後半生有人贍養而已;夫妻相互扶持,你真以為是感情?那隻不過是相互利用,相互攙扶著活著罷了;至於君臣之間,更是可笑,赤裸裸的利益交換。所以,只要你把這世間的關係都看透了,這個世間會無比的清晰。”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族畢竟是很聰明的,一針見血就說出了這麼真知灼見的話兒來。饕餮一族,的確幫過我,也沒做錯什麼。但他們,對徐長安的恨還不夠。我只是想借助這饕餮一族的掌上明珠,讓他們更恨徐長安一點而已。”

  軒轅仁德沉默了,良久之後才緩緩的長嘆一口氣道:“你這樣的,比裂天更像一個魔頭。他吃的是人,你吃的是人心!是感情!你就是一臺殺戮機器,沒有人性的!”

  湛胥聽到這話,倒是不以為意,只是淡淡的說道:“人性?一個請求別人殺了他親哥哥的人,配與我談人性?當初,是我讓你哥殺你的。但當初,他憑藉自己的人性,戰勝了妖血裡的獸性,最終在翰林院的門口,沒有下手。你呢?你是入魔了,還是體內有妖血?”

  軒轅仁德聽到這話,眼眶一紅,閉上了嘴,低下了頭。

  他現在了後悔了,不該為了自己的慾望,與虎謀皮。更不應該央求裂天給自己哥哥一個體面的死法,不應該成為聖皇。

  他現在是聖皇了,可結果呢?這聖皇,有什麼意思!

  “任何想站在高處的人,都必須承受寒冷的侵蝕。高處,不勝寒!軒轅仁德,這樣的你,其實是沒資格與我和裂天相提並論,更沒資格和我們玩到底的。”

  湛胥才說完,此時的軒轅仁德已成為一頭憤怒的小豹子,紅著眼,低著頭,憤怒的聲音在喉嚨間嘶吼。但可惜的是,他是一頭手腳皆斷小豹子,除了嘶吼,其餘的什麼都做不了。

  軒轅仁德只能眼睜睜看著湛胥坐著他那比博城聖皇龍椅還要華貴的九龍椅離開。

  ……

  秋風秋雨愁煞人。

  一場秋雨來得急,淅瀝瀝的就落在了這洛羽城。

  陶悠亭一襲白衣,坐在了酒樓的二層,手裡拿著一個茶杯,抱著自己的雙腿,看著遠方發呆。

  左手邊的桌子上一對男女在撒嬌,女的嫌棄男的賣給她的胭脂不夠好看;右邊是一對老人正端著盆,朝著桌上的客人伸出了那個裝滿銅錢的盆;而在街道上,有一錦衣男子正在亂竄,身後跟著一手持藤條的悍婦,應該是這男人又偷偷的跑去青樓了。

  這三對男女,狀態雖然不同,可卻完美的展現了一對夫妻各個時期不同的狀態。

  初戀時的撒嬌,在一起之後的防備和吵鬧,年老時的相互依偎。

  她曾經很羨慕很羨慕能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可現在卻有些羨慕不起來了。

  要是讓她與相愛之人,年邁了還出來端著個破碗要飯,她可做不到。

  更何況,她喜歡的人,如今已經有了妻子。

  陶悠亭細細想來,徐長安好像沒對她做過什麼,甚至還不如那些追求他的公子哥,那些公子哥好歹還送給她不少禮物。可偏偏徐長安什麼都不送,甚至沒有和她經歷過什麼,她偏偏就對他迷得不可救藥。

  徐長安救過她,在雪山之中他們去陶吞天的時候,徐長安救過他們。可誰規定的,被救的人就一定要喜歡上施救者。

  那對老夫妻拿著碗走到了她的面前,老人晃了晃碗,低聲說道:“姑娘人美心善,給點吧!”

  陶悠亭點了點頭,從身上摸出了一錠銀子。

  兩位老人一看到這銀子,眼睛頓時一亮,破碗又往前遞了遞。

  可陶悠亭這錠銀子,怎麼都放不下去,就在破碗的上方放蕩,看得兩位老人心癢癢的。

  兩位老人不解的看著陶悠亭,特別是那拿著破碗的老頭,看向那錠銀子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你們兩位,後悔在一起嗎?”陶悠亭突然問道。

  “不……後悔。”拿著破碗的男老人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

  陶悠亭點了點頭,似乎是很滿意這老頭的回答。

  其實,老頭很懂這些年輕女孩子的心,她們看到自己夫妻二人出來要飯,總會這麼問上一問。

  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總是幻想著白頭到老。

  她們需要一個謊言,自己需要她們的銀子,用一個美好的謊言換取銀子,老頭心裡沒有虧欠。

  甚至,老頭還會嫌棄她們小氣。

  要知道,那些賣婚慶用品的人其實本質和他沒區別,都是討生活和討飯,只不過那些無良商人用一個帶在手指上的鐵環,加上一些亮晶晶的好看的配飾,便能夠站著就把錢給掙了。

  但實質上,都和他一樣,都是說幾句漂亮話騙銀兩而已。

  若是一般的女孩子,聽到這個回答自然會喜上眉梢,幻想著與心愛之人的未來,隨後高高興興的把銀兩放入他的破碗中。老兩口,便又能有一段的好日子可以過了。

  但他遇到的不是普通女孩,而是饕餮一族的大小姐。

  “若是我讓你打你老婆一頓,我給你一張銀票,你願意嗎?”陶悠亭說著,將準備丟進老頭破碗裡的銀兩放在了桌子上,隨後又拿出了一張面額為五十兩的銀票,放在了桌子上。

  老頭沉默了會兒,看起來有些為難的樣子。

  可就是這麼猶豫了一瞬間,只見陶悠亭將銀票收了起來,隨後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了一吊錢,放在了桌上。

  “方才你猶豫了,我現在給你五個呼吸的時間,要是你不打她,那我就只能給你一個銅板了!”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響起,聲音清脆。

  老頭急忙拿起了那錠銀子,放在了懷裡。沒錯,他沒放在他們夫妻二人共同的碗裡,而是放在了自己的懷裡。

  老婦人捂著臉,正要發怒,揪住老頭在這酒樓裡給大家來一場真人搏鬥,陶悠亭又重新將那張銀票拿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只要你打他,我就把銀票給你。”

  老婦人聽到這話,沒有絲毫猶豫,一下子就把老頭撲倒在地,扇了幾巴掌。即便陶悠亭不給她銀票,她也要打回來。

  “老孃一個富家小姐不顧家人反對下嫁給你,結果你把老孃的私房錢拿去賭了。老孃一心一意的陪你討日子,你居然為了一錠銀子就打我。我告訴你,今日老孃救回孃家。我侄子早就和我說了,只要我丟了你這個破老頭,就願意贍養我!”衛鯹尛說

  說罷,她只是看了一樣桌子上的銀票,並沒有伸手拿。

  反而是朝著陶悠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幾十年來,一直被他忽悠。多謝姑娘,讓我醒了過來。”

  說罷,便大步離去了,只剩下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老頭。

  當老婦人踏出酒樓之後,整個酒樓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和掌聲。

  為了那個老婦人,為了她即將迎接來的新生活。

  陶悠亭也長舒了一口氣,此時天空陰沉,細雨淅淅瀝瀝,可陶悠亭抬起了頭,看向遠方,似乎有一束光正想衝破這秋雨。

  原本有些沉悶的酒樓,此時也充滿了歡快。

  陶悠亭走到了那對年輕戀人的身旁,看向了那盒胭脂,淡淡的說道:“姐妹,他這胭脂選的不賴啊!”

  那年輕女人點了點頭,附和道:“對啊,這可不便宜呢!上好的胭脂,用胭脂蟲做的,光是製作,都需要好幾個月呢!”

  “可他怎麼知道這胭脂好呢?是不是曾經有個女孩子讓他買過?”

  “什麼東西最重要?不是他的愛,而是自己有一番事業才最重要。女人,不一定要依附於男人。”

  陶悠亭才說完,那女孩子立馬反應過來,把胭脂還給了男人,一句話不說,便轉身離去。

  方才她讓那對年邁的夫婦分開,引得了一片喝彩。但現在他讓這兩人分開,便引起了一片沉默。

  可陶悠亭不在乎,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頓時覺得天寬地闊,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那便是,人或者情情愛愛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證明自己。

  前些日子,她信心滿滿的跑過來,以為自己能夠獨當一面。剛開始的時候,用柳承郎的法子,連戰連捷,但後來被趙慶之快速反攻回來,甚至幾百人從數千人的圍困中突圍出來,讓她傷了自尊。

  每丟一城,她便痛哭一次。那一襲白衣,一杆長槍,一匹白馬,給她留下了陰影。

  甚至,饕餮和麒麟兩個族群還因為她被拉下了水。原本他們只是住在樊城,一是安全一些,其次便是催促湛胥打開關著他們老祖宗的封印。

  可因為她的失敗,讓這兩族被相柳老祖罵了一頓不說,甚至直接讓他們來到這洛羽城。要大戰勝利,才會考慮幫他們打開封印。

  自打封印被打開,饕餮和麒麟這兩族看起來過得不錯,但也只是過得不錯而已。

  湛胥似乎忘記了之前的許諾,答應幫打開關著他們他們先祖的封印。可事到如今,一切都變了。

  陶悠亭甚至很多次看到過自己父親在夜裡偷偷的抹淚,她知道因為她的無能,因為她對徐長安的幻想和對人族的心慈手軟,傷害到了一直照顧著自己的長輩們,讓他們的整個族群陷入了困境。

  不知道因為這事兒,她在夜裡偷偷抹過多少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