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6.神父與吸血鬼

  “你知道那個可怕的叔叔去哪裡了嗎?”

  “他消失了……”

  “……這樣啊,你沒事就好,現在已經不用怕了。”原來如此,沒把這些人殺了是為了拖住我啊。漢薩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安慰著受驚的小男孩。

  他輕輕摸了摸男孩的頭,然後掏出手機說道:“是我。你們一個人去給看熱鬧的人下‘暗示’,其餘三個人把樓包圍起來,當心他混在逃往外面避難的人群裡,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下達完命令後,漢薩輕輕嘆了口氣,像是為世人擔憂一般低喃:“唉……死徒竟然想得到聖盃,世界末日要到了啊。”

  ············

  警署附近主幹道。

  “請站住。”

  正當綾香二人要離開警署的時候,一名女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是一名年輕的黑髮女子,但看不清她的臉。

  因為她的雙眼蒙著一塊奇怪的、不知道是皮革還是布料製成的眼罩,眼罩中心還有一個十字架的飾品。

  她身穿一套類似潛水服的黑色衣服,在這套緊貼身體的衣服各處也有很多奇怪的裝飾。

  纏繞在手臂上的白布隨風飄揚,讓綾香不由得冒出“這人是馬戲團的嗎”的猜想。

  “非常抱歉,有人吩咐我調查周圍的可疑人員。”女人對叫住他們表示抱歉。

  “可是我覺得你比我們可疑多了……”綾香皺著眉說完,突然發現一件事。

  後門也有很多看熱鬧的人來來往往,卻沒有一個人將目光停留在這個打扮怪異的女子身上。

  咦?難不成,只有我能看到她?

  綾香的背上竄起一股寒意。

  小紅帽的身影在她的腦中一閃而過。

  看到綾香面露慌亂的神色,劍士像是安慰她似的說道:“這是迴避視線的結界,應該是她手臂上那塊布的能力,所以說,是她讓自己的身影只暴露在我們面前的。綾香,別想太多。我反而比較在意從剛才起就一直能在警署周圍聞到的這股氣味大概是能讓人更方便地施加集體暗示的香吧。”

  “集體暗示?”

  “十有八九是為了隱瞞剛才魔物與神父的一戰。聖堂教會的獵人們即便過了八百年還是老樣子。不過,你至少應該能看出來我是魔物還是其他什麼別的吧?”劍士一邊朝著綾香解釋,一邊淡淡的看向眼前打扮奇怪的女子。

  聽到劍士的話,打扮奇怪的女子恭敬地鞠了一躬,道歉道:“二位是從者與御主吧,請恕我失禮了。”

  “沒事,你不用道歉,盡忠職守是一件好事。”劍士毫不介意的原諒了她。

  就在他們三人交談的時候,綾香和劍士看到有很多人已經陸續從酒店裡跑出來避難了。

  “吸血鬼還在那家酒店裡嗎?”綾香驚悚的問著,從這個打扮奇怪的女子口中,她得知了剛才神父追著的東西竟然是傳說中的吸血鬼。

  “是的,我已經用結界封鎖了出入口,只要死徒經過就會有反應。”女子回答道。

  “也就是說,吸血鬼有可能會從那裡面出來?”綾香感到更加害怕。

  “對。”神秘女子語氣淡然地點頭道。

  綾香看了劍士一眼,說道:“我可不想被捲進麻煩事裡……我先走了。”

  “也是,我也跟你一起走吧。”劍士笑著點頭。

  “你不用跟著我也可以的……”綾香無奈地嘆了口氣,快步離開。雖然她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句“等您有空的時候請到中央教會來一下,監督者應該有話想對御主說”,卻認為這種事與自己無關。

  “不好意思我不是御主,抱歉了。”留下這句話之後,綾香便匆匆離去。

  劍士也緊跟著她的腳步一同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咦?”打扮奇怪的女子似乎不理解為什麼綾香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沒有時間讓她自己思考,在她歪頭不解時的時候,越來越多的旅客從酒店裡逃出來。

  其中有一個小孩朝綾香他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特別是看向這個設置迴避視線結界的,與教會有關的打扮奇怪的女子。

  他就是剛才被漢薩摸頭的男孩。

  看到身為代行者的女子,男孩露出了與天真無邪相去甚遠的笑容。

  然後,他一邊用身體去感覺移動到後背的令咒,一邊在心裡暗想:啊啊,真是累死人了,先休息一下吧。

  男孩在避難的人群中待了片刻後,靜悄悄地離開人群,消失在黎明造訪的街上。

  無論是穿過代行者的結界還是沐浴在漸漸高懸的朝陽中,對現在的他來說都不是問題。

  因為捷斯塔·卡爾託雷現在的肉體不屬於死徒——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類少年。

  是的,這個男孩就是從神父手中逃脫捷斯塔,用逃脫或許不太準確,他可是在對方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的走出來的。

  男孩又在臉上掛起與年齡相符的天真笑容,低聲說了一句話,卻沒人看得到他的笑容背後藏著扭曲的慾望。

  “潛行者姐姐,你能不能快點回來呀!”

  ············

  警署。

  “沒事吧?”

  就在不久之前,警署還是一片戰場。

  在聖堂教會代行者順利施加的暗示下,這起風波最終以“被捕的武裝強盜同夥為了將人救出而襲擊了警署”的理由得到了解決。

  大廳與停車場還留著新鮮的傷痕,警察們也都處於遍體鱗傷的狀態,在這樣的署內醫療室裡,被死徒奪走了右手的警察正在接受治療。

  一位手持巨鐮寶具的女警察為他釋放治療魔術,勉勉強強將傷口的血止住了。

  可是想再生已失的手需要相當高級的治療魔術,那不是普通人類能夠施展的。雖然也可以安一隻假手,但這樣就無法立即迴歸前線。

  “你不用勉強,剩下的我們會想辦法處理。”

  “……不,我要戰鬥,請讓我戰鬥。”

  “帶著這樣的傷嗎?下次的戰鬥對象說不定就會是那位英雄王或是劍士,又或者是連情報都尚未掌握的騎兵。在比潛行者還要嚴苛的戰鬥中,你能保證自己不會拖後腿嗎?”

  “這……”

  看著不甘心地咬緊了牙關的警察,奧蘭多心想:他在這次的作戰計劃中是最為積極的。

  這名年輕的警察是奧蘭多從各地召集的,繼承了獨行魔術師血統的“擁有魔術迴路的警察”之一。

  最初奧蘭多隻把他們當成自己的棋子,但當知道有像他這樣充滿熱情的人之後,奧蘭多多少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正因為如此,才不能讓他白白送死。

  在自己輸掉這場戰爭死去後,還需要有人繼承自己的遺志再次尋找機會。

  “你還有未來,別輕易斷送自己的未來。”

  “可是……我想保護這座城市的未來。”

  “城市的未來?”

  “如果只是和英靈戰鬥,我或許會就此退出。可要是放任那種心狠手辣的傢伙不管,這座城市就會……我不是站在魔術師的立場上,而是站在一名警察的立場上,我絕不能讓他逍遙法外。”huαんua33.net

  聽到這位不知道有沒有三十歲的警察說出的話,奧蘭多嘆了口氣道:“你的這份氣魄很可嘉,但我不能用精神論來讓所有人陷入危險。如果你還是堅持要參加戰鬥,就用單手或義肢使用武器證明給我看吧。”

  “……我會的。”

  聽到年輕警察鬥志滿滿的回覆,奧蘭多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這個話題。就在這時,他胸前的手機響起,強制中斷了對話。

  “……怎麼了?”

  “嗨,兄弟!你可真倒黴啊!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吸血鬼!早知道這樣,你還不如不召喚我,去召喚弗蘭肯斯坦博士之類的人呢,還是那些會大量製造怪物的從者比較方便吧?是吧?”

  話筒中傳來術士一如既往的口吻,奧蘭多嘆了口氣後,淡定地回道:“這笑話可不好笑,我們雖然沒有人犧牲,但還是有受了重傷的人。”

  “話不能這麼說,打仗有人受傷不是很正常嘛,跟那種怪物戰鬥一個人都沒死就已經很僥倖了,我會藉由這次的經驗,再提高一下裝備的力量。”術士笑著說道。

  奧蘭多聞言由衷的感謝:“是嗎,那就多謝了,我很期待你的新作品。”

  在積累己方經驗的同時,他們也需要繼續提升寶具的極限。

  雖然現在寶具的力量還沒有完全釋放出來,但漸漸就會有人解放寶具的真名,充分發揮它的能力。大多數寶具通過詠唱excalibur、gaeBolg等“真名”,可以將力量發揮至最大限度。如果他們所有人都能達成這一目標,那麼與高級英靈對決時就能有勝利的希望了。

  “現在離真名解放最近的是……我看看,兄弟,是你的日本刀。”術士判斷道。

  “是嗎?我會讓其他人也儘早追上來的。”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奧蘭多同時也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能操之過急。

  術士沒有在意奧蘭多的話,繼續說道:“對了兄弟,名叫獅子劫的傢伙把東西送來了。”

  “……嗯,他辦事的效率果然跟傳聞的一樣高,讓我都想把他招攬過來了。”

  獅子劫是一個因出眾的能力而廣為人知的自由魔術師。

  奧蘭多花了大價錢請獅子劫幫忙弄來“某樣東西”,但他之前猜測,東西能在聖盃戰爭期間送到的概率也就五成。

  現在東西這麼早就送到了,這讓出師不利的奧蘭多看到了一絲希望。

  就像在證明奧蘭多的心聲似的,電話那頭的術士講起了自己的見解:“有了這玩意兒,不管是普通的英靈還是吸血鬼,只要讓我來處理應該都能穿透他們的心臟。”

  可是術士剛說完,又說了一句出乎奧蘭多意料之外的話:“我就給兄弟身邊的那個受了傷的小夥子做一把吧,就當是替代他被吃掉的手臂和那把短刀。”

  “……等他證明完自己可以戰鬥之後再說。”

  “嗯,我等著。在此期間,我會把神代的乾貨放回水裡,做一把最厲害的武器出來。”

  說完這番好像相信那名警察一定會重新歸隊的話後,術士對著話筒說出了“某樣東西”的名字。

  “用這把許德拉的毒匕首(屠殺英雄之物)當作模板。哈哈哈!”

  ············

  斯諾菲爾德西部大森林。

  在距離市區幾十公里的茂密森林中,潛行者蹲坐在樹下,懊悔自己的不成熟:怎麼會這樣……我做了多麼愚蠢的事啊!

  潛行者幾乎從來沒懷疑過,為什麼自己的魔力會用之不竭。她只顧著看向前方,除了自己該做的事,什麼都看不到。

  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一直用從魔物那裡得來的魔力,行使著首領們的神業。

  “我玷汙了首領們的偉業,我已經沒資格說自己是信徒了……”

  她當年之所以沒被選為暗殺者的首領“山中老人”,除了她身為狂信徒的一面讓周圍人害怕之外還有很多原因——其中一點就是,作為一名暗殺者,她實在太過憨直了。

  與警署一戰中也是一樣,如果換作一般的暗殺者,想必根本不會選擇正面對敵的選項。雖然他們為了向民眾展示“暗殺者的力量”也會故意在被人看到的地方行殺害之事,但被稱為“山中老人”的首領們大多數都是真正配得上“暗殺者”這一稱呼的人。

  而她,比起一名“暗殺者”似乎更適合當一名“戰士”,因此當時的幹部們才害怕她成為“山中老人”。

  因為他們有一種預感,若她當上了首領,組織就會變質,就會有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危險。

  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潛行者還在責怪著自己的不成熟。

  “我到底想做什麼。像我這樣乳臭未乾的傢伙,有資格剷除這個蠱惑了首領們的異端儀式嗎?就連我自己,難道不也是被聖盃引誘而來的嗎?”

  “是啊,我從一開始就回應了聖盃的呼喚。想得到聖盃的人會聽到聖盃的呼喚。如果我被灌輸的知識不是虛假的,那就表示我也想得到聖盃。”

  “沒錯,事實上我一直想得到聖盃。我想得到聖盃再將其破壞,以表示自己的信仰之心。我是為了表現自己才這樣做的最終卻被聖盃戰爭的混沌看穿,其實我渴望聖盃。”

  她跪在地上,為自己的軟弱感到羞愧。

  “就連這種異端儀式都能看穿我卑賤的內心。”

  潛行者的生物鐘提醒她,禮拜的時間到了,她得去履行義務。

  可是她想,現在如此骯髒的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去禮拜。

  於是她便沉溺於冥想之中,直面自己的軟弱。

  自那之後不知過了多久,潛行者慢慢地站起身來,此時她的雙眸中充滿了沉暗又鋒利的光芒。

  “還沒有……結束。”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會因心靈受挫而放棄戰鬥吧。又或者是與自己妥協,安慰自己說“就算是死徒的魔力又如何”。

  潛行者卻沒有選擇任何一方,也沒有逃避,而是重新審視了自己的立場。

  “我之所以會存在於此皆為神意。倘若現在這段時間也是上天賜予我的一部分“壽命”,那我就必須去完成自己應該做的事,絕不容許逃避。”

  “我應該做的事……依然沒變。我要破壞這場異端儀式。然後……殺掉那隻魔物。”

  “我的不成熟……並不能構成我止步不前的理由,我不能拿它當藉口。”

  沒人知道潛行者的行動是出於整理自己的感情還是其他目的。她只是感到羞恥,因為自身的軟弱而蹲坐在這裡,浪費了幾分鐘的時間。

  “啊啊,我真是太不成熟了。”

  當朝陽射入森林中的時候,她的眼裡已經沒有了迷惘。

  在承認自己軟弱的前提下,她又重新選擇了戰鬥的道路。

  “要想打倒那隻魔物,需要使用怎樣的手段?”

  那是非人的魔。

  潛行者用妄想心音(zabaniya)將他的心臟捏碎是事實,但是他仍存活於世也是事實。

  “他究竟有幾個心臟?要怎麼做才能把他徹底消滅?”

  潛行者重新思考起自己的能力。

  她只會模仿前輩們的神業,可即使性質相同,威力卻未必一樣。

  她一直認為自己掌握的所有神業都“比不上前輩的”。實際上,她使出神業的效果也與原本“山中老人”們使出的有差異,有的力量相同,有的比之更加厲害,也有的不如對方。

  比如被稱為“靜謐”的山中老人,她使用的“妄想毒身(zabaniya)”。

  “靜謐”本人掌握的能力非常強大,據說她可以將自己的一切體液、指甲、皮膚甚至是呼出的氣體都變為劇毒。她也因此而留下了一個恐怖傳說——在面對千軍萬馬的時候,將身上的毒混入風中,屠殺全部敵軍。

  然而潛行者只能將毒濃縮到自己的“血”裡,暫時模仿“靜謐”的行為罷了,做不到屠殺千軍萬馬的程度。

  不過……也有人說,這是因為她不想肆意向周圍散播死亡、濫殺同胞與無辜百姓,才降低了毒的濃度。

  “狂想閃影(zabaniya)”是可以讓頭髮伸縮自如的神業。聽說首創的“山中老人”可以將每根頭髮都變得像蜘蛛絲那樣細,神不知鬼不覺地割下數里外的對手首級。這一點潛行者同樣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