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8.西格瑪

  身為逃亡者的女子——綾香·沙條(Ayakasajo)被捲入發生在美國的“魔術戰爭”中。今天,她依然為了尋找答案而四處流浪。

  要怎麼做,我的罪孽才會得到原諒?

  我到底……應該在這座城市做些什麼?

  ·············

  斯諾菲爾德Livehouse。

  一座位於市中心的陳舊大廈,地下有著一個稱不上寬敞的空間。

  裡面搭著用來表演的舞臺,舞臺上傳來如牧歌般的旋律。從電吉他的擴音器中傳出來的樂曲,最初會讓人覺得旋律與音色不合。但隨著速度慢慢加快,加入獨特的音調,最終變化成與室內氣氛融為一體的電吉他音樂。

  就好像彈奏者在一邊彈著吉他,一邊配合著音色改造了旋律一樣。

  當彈完最後一個音,演奏曲子的男子開口問道:“大概就這樣吧……如何?”

  男子拿著電吉他,看上去甚至與一開始彈奏的牧歌風音樂都不相稱。他身穿豪華的鎧甲,混雜著幾縷紅髮的金髮在空調風的吹動下微微搖晃。

  聽到劍士的詢問,周圍的幾名男女全瞪大了眼睛開始叫嚷。

  “哇……這也太厲害了!你真的是初學者嗎?”

  “好厲害……太帥了吧。我還以為你是當紅的喜劇演員!”

  吵吵鬧鬧的男女們要麼梳著莫西幹髮型,要麼頂著五顏六色的誇張髮型。他們穿著脫離世俗的服裝,戴著耳飾,更有人全身上下都是文身。

  雖然這群人彷彿是“滿身帶刺”一詞的代言人,但他們臉上都帶著友善的笑容,讚美著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著裝最脫離世俗的男子。

  “我很想說,誰會相信你這是第一次彈吉他啊!可是怪了,我又覺得你不像在說謊……”

  “我其實不想說這麼俗氣的話啦,但你剛才的演奏已經是收費級別了啊!”

  聞言,劍士開心又害羞地搖了搖頭,回道:“哪裡,和專業的你們相比,我還差得遠。這是我第一次接觸‘電吉他’,但我以前學過類似的絃樂樂器。”

  “不!這樣就已經很厲害了!話說,你剛才彈的是什麼曲子?我從來沒聽過啊。”

  聽到一個梳著莫西幹髮型的男人問起曲子,劍士隨即露出了笑容,帶著對過去的懷念答道:“啊……我以前試過把事情搞砸而被抓起來,然後一時興起就做了一首曲子。剛才我表演的就是那首,只是將節奏稍微彈快了一點。”

  “你居然會作曲!話說,你是從監獄出來的嗎?”

  “你是那個人吧?就剛才被捕了還在電視上發表演講的那個人!”

  劍士見一名朋克風打扮的女子認出了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說道:“被你們看到了啊。不過,我說的幾句話談不上是演講吧……”

  “什麼?難道你是越獄出來的嗎?太酷了吧!”

  “警署不是發生了那種事嗎?我只是趁亂逃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越獄。”

  劍士聳聳肩,親切地回答道。

  他身邊的年輕人對此叫得更熱鬧了。

  “哦,真是厲害啊!那場爆炸是怎麼回事?”

  “聽說旅館那邊也很慘吧?”

  “說起來啊,賭場剛才好像出現了一個贏了好多好多錢的傢伙,真讓人難以置信——”

  一個人影靠在舞臺一隅,靜靜地聽著年輕人的對話。

  本應是孤獨的“逃亡者”的綾香·沙條狠狠地搖了搖頭,在心中發出呻吟:這就是我的末路嗎?

  在逃避的盡頭,來到一家Livehouse。周圍是一群朋克風打扮的年輕人,那是在冬木絕對不可能結交到的人。還有這個毫不客氣地闖入別人領域的多管閒事的英靈。

  “哎,我想到了一首新曲子,可以彈給你們聽聽嗎?不過對著專業的表演家,我有點不太好意思。”

  “噢,彈吧彈吧。我們也很期待會聽到什麼樣的音樂。”

  “謝謝你們!綾香也要認真聽,之後我想聽聽你對曲子的感想。”

  劍士說著,再次彈起了電吉他。

  綾香瞪了他一眼,自責般地嘆了一口氣,像是要否定被劍士彈奏的旋律稍微感動到的內心。

  我究竟,在做什麼呢?

  ············

  開戰前夜,斯諾菲爾德某處。

  斯諾菲爾德的郊外有一片不算特別大的工業園區。

  在園區的盡頭,巨大的工廠像牆壁一樣,將一座毫不起眼的肉類加工廠團團圍住。

  或許是因為附近的畜牧業並不興盛,加工廠在某些時期甚至不運作,所以即使是本市的居民,也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可就在這座加工廠的地下,有著未經過企業註冊的一面。比起地面上的廠房,地下空間要寬廣得多,裡面還鋪設了數層結界,位於其中的是一個魔術工房。

  乍看之下,這座肉類加工廠似乎和周圍的工廠沒有任何關係。但只要查到經營者就會發現,它們其實隸屬同一個組織。

  那就是“斯克拉迪奧家族”——

  一個黑手黨組織,其首領是伽爾瓦羅索·斯克拉迪奧,以老奸巨猾的手段揚名黑社會。雖然他們是黑手黨,但嚴格來說,他們和西西里島起源的黑手黨組織在形式上並不一樣。伽爾瓦羅索·斯克拉迪奧的確與西西里島的黑手黨有點血緣關係,他卻選擇與眾多形態各異的組織聯手或將其吸收,把斯克拉迪奧家族發展成與國境、血緣、思想全無關係的“沒有面貌的暴徒(faceless

  “你說的這些人包括我在內,我還是有信心能夠管理好,但你和巴茲迪洛特·科蒂利奧就另當別論了。”說到這裡,法爾迪烏斯再次眯起眼睛,對弗蘭切斯卡提出了非常委婉的抗議,“把那種東西交給那個男人,真的沒問題嗎?”

  聞言,穿著哥特式洛麗塔洋裝的少女咧嘴一笑:“沒問題,沒問題。將來的事誰都預料不到,或許連我都沒辦法處理,這樣才好呢。”

  “我們並不想配合你的享樂主義。不管是你還是巴茲迪洛特,一旦有必要,我們都會強行請你們離開舞臺。”

  “哇,好可怕。你要用狙擊槍幹掉我嗎?不,要是想成功應該用炸彈吧?”

  對於法爾迪烏斯那冷漠得全然不似開玩笑的一番話,弗蘭切斯爾卻像聽到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明白對方並非單純在恐嚇,她因為些許的興奮而雙頰泛紅。

  “不過,那樣也挺不錯的。對我來說,把你們當成遊戲的對手也是一種選擇哦。我又沒有愛國心那種玩意兒,況且我根本不是美國人。”

  法爾迪烏斯覺得這話聽起來一點都不像玩笑,他一邊讓魔力流遍全身一邊觀察弗蘭切斯卡的動向。

  弗蘭切斯卡看穿法爾迪烏斯的戒備,故意毫無防備地在沙發上打起了滾。

  “聽說神代聯盟(eldertitle)和最後的金狼廝殺時差點滅了一個國家。所以,要玩還是得像這次聖盃戰爭一樣玩大一點!啊啊,一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激動起來!美利堅合眾國與美少女魔術師的對決!多棒啊!”

  “沒什麼可棒的。請不要不知深淺地認為憑你一己之力就能戰勝我的國家。事實上,我聽說你被機構‘消滅’過兩次。”

  “啊,嗯!被消滅了,被消滅了!還挺痛的哦。果然人多力量大,真的很可怕呢。”弗蘭切斯卡滿不在乎地說起她被國家抹殺的事。

  “無論是幾十年後再次與你聯手的政府,還是與想剷除自己的政府合作的你,我都無法理解。”

  “這表示你的上司相當認可我的實力呀,我又不在乎那些細節,就這麼簡單而已。至於肉體被毀這種事,我已經習以為常啦。”

  “雖然我清楚你的存在方式,但你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真的讓我難以置信。”

  “對我而言,肉體被毀並沒有什麼好絕望的。說起來,從真正的意義上殺過我的只有一個人。雖然殺過我身體的人有好幾個,但能讓我‘認輸’的大概屈指可數吧。”

  弗蘭切斯卡像在懷念過去一樣笑著仰望虛空,把牙齒磨得嘎吱作響。

  “我想想,首先是基修亞老爺子、享樂主義者的聖日耳曼、活了很久的童話魔女……啊,現在應該叫‘活過’很久吧?摩納哥的那個有錢吸血種、在某學校裡會使用非常古老方言(godoword)的老師說到老師,還有教我魔術的師父們”

  精通魔術世界各個方面的法爾迪烏斯在聽到這些名字與詞語後,腦內不禁冒出“她在開什麼玩笑”的念頭。可是最後從弗蘭切斯卡口中蹦出的諢名,他極其熟悉。

  “啊啊,對了!還有那孩子!傷痛之赤(scarred)!”

  “如果你當著她的面這麼喊,會被她殺掉的。”

  那位女魔術師不僅是地位遠高於法爾迪烏斯和蘭加爾的天才人偶師,也是時鐘塔最強魔術師之一。然而,這個特殊的諢名包含著侮蔑與敬畏——在時鐘塔的魔術師之間擁有一定的名氣,同時是絕對的禁忌。

  女魔術師到達了最終的王冠之位——“冠位(grand)”,被時鐘塔授予了冠有“顏色”的稱號。但她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稱號“藍”,甚至也沒有得到三原色的“紅”,得到的只是與紅色相近的顏色。

  因此,女魔術師非常厭惡這個帶有諷刺意味的諢名,傳說敢在她面前這樣稱呼她的人,全部被她殺掉了,無一例外。

  法爾迪烏斯十分清楚,那並不是單純的傳說,而是如假包換的事實。

  ——不過,弗蘭切斯卡小姐依然敢當著本人的面說吧……

  弗蘭切斯卡似乎猜到法爾迪烏斯的想法,咯咯地笑著說道:

  “嗯,正如你想的那樣,我也不例外哦。我在她面前這麼叫過,被她殺了好多次!”

  大笑之後,弗蘭切斯卡鼓起臉頰,擺出一副有些不開心的樣子。

  “哎呀,我當時真的很慘哦!那傢伙啊,真是又煩人又陰險,毀掉我的工房之後還搶走了相中的魔術用具。要是我反過來把她殺了,就會啟動埋在她身體裡的xxxxxxx,她則能一臉若無其事地復活。我被她殺了三十次左右之後,就去拜託那女人的家人來幫我調停了……”

  大概弗蘭切斯卡與那位“家人”也有什麼過節,她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結果她最後再殺了我一次,威脅說‘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那歪門邪道的魔術迴路’!所以我就有了現在這個身體。”

  說完,弗蘭切斯卡又重新掛起笑容,一邊煽惑地問“怎麼樣”,一邊展示她柔軟的身體。

  法爾迪烏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拋出他的疑問:“你是三年前得到這個身體的吧?高層提議要僱用‘她’的時候,你之所以堅決反對,是因為這個嗎?”

  “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反正那孩子也會拒絕吧?她從來不做自己不感興趣的事。她全家都是那種把興趣放在第一位的人,連金錢都不放在眼裡。啊,但要是我給她發個委託,問她‘能不能做個適合英靈的人偶,讓英靈擁有肉體’,說不定她會幫我呢。”

  這些魔術師們之間的事,現階段與聖盃戰爭沒有直接關係。

  弗蘭切斯卡斂去臉上的笑容,說道:“雖然我不太適合說這種話,但那個傷痛妹妹的人偶能夠完美地複製記憶,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連靈魂都被一併複製了。”

  “這……”

  法爾迪烏斯想說什麼,又皺著眉頭嚥了回去。

  弗蘭切斯卡將他欲言又止的話乾脆地說了出來:“那孩子說不定已經到達第三魔法了吧?如果是那樣,我們正在做的事就會變成鬧劇了呢!啊哈哈,這也挺讓人高興的!”

  見少女再次笑出聲,法爾迪烏斯只是把眉頭擰得更緊,嘆氣道:“沒什麼可高興的,這不僅是國家的損失,更是魔術世界的損失。”

  “不要緊啦。再過不久,第三魔法就不是魔法了。而且啊,‘把第三魔法降格為魔術’……你該不會忘了這才是你們的最終目的吧?”

  “我們的?不是你的嗎?”

  “那只是我的目標,一個途經站而已。等星球的開拓再發展幾個階段,就可以重現了吧。聖盃戰爭也是一樣,所以我會盡可能多舉辦聖盃戰爭,你們可要努力去解析它的模式哦。”

  弗蘭切斯卡用疼愛什麼似的溫柔口吻如此答道。

  法爾迪烏斯瞪大眼睛開口道:“我還以為你的目的就是當上第三魔法的使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