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猿菌 作品
1028.所謂的“人類”的存在
在“魔術師”的面前展現出作為“魔術使傭兵”的面貌的話,西格瑪設想過對方或許會突襲而來因而緊繃著全身的神經。
潛行者現在則隱身在公園的角落警戒著四周。
既然能夠溝通,那麼在受到精神支配的狀態下就能套出某種程度的情報——反過來說,從自何處開始不能說出來的情報這一點出發,發現施下精神支配的人的意圖,西格瑪在做的就是這樣的一個試探。
但是——
“是呢。在我看來的話,這是保護可愛的椿的從者有意識地創造出來的結界吧。雖然這在我的專長之外,但這可能是一種固有結界。”
“……?”
“椿的從者,恐怕是概念具現化的類型吧。我認為這是對死亡、虛無,抑或是疾病這一概念有意圖地賦予人格的存在吧。在我的故鄉,也就是日本。對於家裡吱吱作響的現象,為了給出原因便創造出一種叫做“家鳴”的妖怪。作為有意志的存在,賦予其形,進行精神上的處理的,民間魔術的一種……只不過,如果考慮到那個從者的力量,那個從者也許是在全世界被廣泛認知的存在。我覺得仔細調查的話,應該能分析出正確的地方,但不管怎麼說,我已經放棄聖盃戰爭,與女兒平靜度日了,已經沒有時間去做那樣的事情了啊。”
平靜的,輕鬆的——
繰丘夕鶴以一副無關緊要的態度,居然開始談論起自己作為魔術師的見解。
不過,在此基礎之上可以明確的辯識出是“受到精神支配”了。
——他……把魔術方面的事……甚至連推測從者真身的事情,都沒有遭到“封口”嗎?
——不對,是被操縱著,在傳播假的情報嗎?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精神支配的程度豈不是會變得更加含糊嗎?
西格瑪使用魔術使的經驗和技術的話,對於能騙到普通人程度的精神支配具有看穿的自信。
但是,對象是魔術師——並且還自我暗示著“真的對這樣的謊言深信不疑”的話,要想看穿就需要更多的經驗和才能,還有專用的魔術。
——要是能和watcher聯繫上的話,就能整合影子們的情報進而作出判斷了……。
收集著城鎮裡發生的事件的全部視覺信息和語音信息的西格瑪的從者,現在無法與其取得聯絡。
正因如此,不管怎麼說都需要能出到外面的情報,但是為此還需要套出更多的情報。
“您沒想過離開結界,到外面去嗎?”
“為什麼?明明椿她,我們的女兒她在這裡是這麼的有精神氣。”
“如果說,您具有那種想法是被從者精神支配的可能性呢?”
“是的呢,恐怕是這樣吧,不過……這有什麼問題嗎?”
西格瑪聽到這句話,立刻便理解了精神支配的方向性。
從繰丘椿的從者所引發此般事態的情況來看,恐怕,那個英靈並不是為了在聖盃戰爭中獲勝而有所行動。
那個英靈是真的,以椿的存在為中心而有所行動。
——不過,不管怎麼說都是想要參加聖盃戰爭的魔術師。
——對精神支配也應該有某種程度的對策才是……
雖然西格瑪是這麼思考的,但他也清楚,這並非是完全不可能的。
過去,在具有魔術價值的歷史遺物的拍賣會中,雖然聚集了有本事的魔術師們,但卻發生了被同盟者背叛甚至被當做棋子的事件。
據說那些魔術師們被時鐘塔的某位君主搭救後,在為自己的大意感到羞愧的同時,也讓親信中值得信賴的人們加入了那位君主的教室。
西格瑪之所以會想起這件事,是因為這位君主在這個事件中,通過與強大的魔術師們一度結下的交情而增加勢力的事情,在一段時間內成了魔術使傭兵之間的話題——不過詳盡的細節部分和現在的情況並沒有關係,於是西格瑪將記憶的蓋子關了起來。
重要的是,倘若有某種契機的話,精神支配的對策就會被輕易的打破。
——促使受到精神支配的人逃離或擺脫精神支配……是不可能的呢。
——本來是打算之後向潛行者問問,有沒有能夠解除洗腦的寶具的……但就我看來,她的寶具是特化在屠殺敵人這方面的樣子。沒法指望的吧。
這樣思考著的西格瑪,決定另尋途徑前進。
“……那個,您的女兒被結界外的人盯上了,這個您能理解嗎?”
“哦呀……是這樣嗎?那真是不得了了。”
繰丘夕鶴並沒有顯得很焦急的樣子,只是蒙上好像有點困擾的表情,準備離開公園回家去。
“謝謝您告訴我。但是,椿的從者好像正在變成磐石般的狀態,所以一定會一直守護著椿吧。”
“正在變成……磐石般?”
“是的,在你醒來之前沒多久——派了一隻很棒的看門狗過來。”
“看門狗……?”
西格瑪發出疑問的同時,潛行者往這裡過來了。
雖然西格瑪在意夕鶴的話而想要阻止正往回家路上走去的他,但看見潛行者認真的眼神,西格瑪判斷可能發生了什麼事而停下了行動,決定聽她發言。
“怎麼了嗎?”
“……剛剛你說的話……好像被聽到了”
“……?”
“在你說‘椿被盯上了’的時候……‘那個’開始行動了”
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將視線轉向椿的家的方向。
接著,同樣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望去的西格瑪——他的時間靜止了。
腦髓無法把握事態,當機的意識陷入了零點幾秒的空白。
令作為經驗老道的傭兵兼魔術使的西格瑪陷入這種狀態的是——一頭,巨大的狗。
是否應該將其稱之為“一頭”,也許這點在判斷上會產生分歧。
位於繰丘夕鶴若無其事地走去的那個方向的存在,西格瑪曾經見過一次。
但是,西格瑪在一瞬間,無法想象那兩者是同一個生物。
因為理應已經在主幹道上被殺死的“那個”,充其量也只不過大象那般巨大的野獸大小才對。
冒著些許冷汗的西格瑪和潛行者抬頭所見的,便是——
身軀成長得比房子還要巨大,蠢動著三個頭的地獄看門狗的身姿。
············
斯諾菲爾德工業區。
“莫非你的寶具……還能使役飛鳥和犬嗎?”
就在斯庫拉迪歐家族的成員們忙碌地進行工房修復作業的同時,巴茲迪洛特·科迪里昂一邊保養著手槍型的禮裝,一邊搭話道。
解除靈體化的阿爾喀德斯一邊看著自己的手,一邊回答那個提問。
“……飛鳥的話沒問題。只是,要讓刻耳柏洛斯運轉起來很困難啊。”
“難道個體的再生也有什麼限制嗎?”
“不,本來以你的魔力來說,只要一天的時間就能再度運轉了。……但是,如今卻辦不到。包括三匹馬在內的靈基似乎被那個“黑霧”削掉並奪走了。”
“持有著將奪走寶具的寶具的你,居然反被奪走寶具了呢。不過,如果只是犬和馬那種程度的,就算落到敵人的手中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巴茲迪洛特一邊繼續手上的作業,一邊淡淡地說到——阿爾喀德斯卻靜靜地搖了搖頭。
“那可未必。”
“……有什麼擔心的地方嗎?”
“雖說是被奪走了,然而吾之王命的末路乃是此靈基的根基。就算被奪走了,一旦發生任何變動也能瞭解。”
復仇之弓兵在布料下一邊皺起眉頭,一邊慎重地以自身的靈基探索著“連接”的變化。
“不過……這是……”
沉思片刻之後,阿爾喀德斯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接著,混雜著血與泥的魔力自拳頭的縫隙間滴落了,他帶著平靜的憤怒嘟噥道。
一邊在細微的魔力連接中逐漸接近,一邊回憶起那讓人懷念的彼岸之暗。
“那個黑霧的操縱者……難不成,是冥界(哈迪斯)的家系之輩嗎?”
不久後他鬆開了拳頭,以略顯憐憫的,連巴茲迪洛特也聽不見的聲音嘟囔道。
“倘若如此……就算我不出手……那名御主遲早也將遭遇被獵殺的命運吧。”
“為了守護人民……為真正的英雄們之手所獵殺。”
············
封閉的街道主幹道。
“誒……?”
對於劍士的話語,最先做出反應的不是警察隊——
而是在旁邊以半分不關己事一樣的心態聽著的,沙條綾香(綾香)。
——“如果確定那個小女孩是元兇的時候,伱們對那個孩子下得了手嗎?”
沙條綾香明白劍士話語中的意思。
如果那個女孩,就是自己被捲入這個無人場景世界的要因,那麼把她“處理掉”後就很有可能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
當她還在如此整理思緒的瞬間——
撲通一聲,就有什麼跳動了一下。
沙條綾香一邊調整了下呼吸,一邊緩慢地眨了眨眼。
然而,就在她輕輕睜開剛剛閉上的沉重眼皮之時——
在那視線的前方,“她”就在那裡。
穿過警察隊的縫隙,那條馬路的盡頭。
儘管是連面容都分辨不出來的距離,但是沙條綾香一瞬間就明白了那是誰。
那是紅色,只有紅色。是用類似的斗篷一樣的紅色的某物遮住了臉的——年幼少女。
年齡看起來是3歲左右,又感覺像6歲左右,抑或是更年長一些。
無法認知身高與年齡。
只是,只有紅色這種顏色信息貫穿眼瞳,在沙條綾香的腦髓中暴走。
——為什麼,在那兒……
然後,下一個瞬間——
不知什麼時候,小紅帽就已經靠得很近了。
絕不是跑過來的。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逼近到了警察隊的後面。
剛才還處在遠望才能看到的距離,如今已經一清二楚。
那確實是沙條綾香所持續恐懼著的,成為她來到這個國家的原因之一的“小紅帽”。
——明明沒在電梯裡,明明沒有……。
應該只會出現在電梯裡的,連是幻覺或是現實都不明瞭的存在。
但是,來到這個城市之後,“只出現在電梯裡”這個規則就開始出現偏差。
每當她在這個城市想起些什麼時,就會感覺到她靠得更近。
雖然全身上下都冒著冷汗,但眼睛就是無法移開。
那個小紅帽的斗篷移動著,慢慢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啊,啊,不可以。
——雖不知道理由。但是。
——我會死(結束)的,看到那個斗篷下面的臉的話,我一定會死(結束)的。
但是,即便是想要發出悲鳴,肺部也僵硬到連呼吸都無法順暢。
在全身緊繃到無論是轉過臉去,甚至是閉上眼睛都做不到的沙條綾香面前,小紅帽則更加往上地掀起了斗篷——直到看到了她嘴角那抹向上扭曲的笑容之後,小紅帽的身影便從沙條綾香的視野中消失了。
“怎麼了,綾香。你臉色鐵青啊?”
與此同時,處於“鬼壓床”狀態的沙條綾香的身體也被解放了。
她慌慌張張地橫著移動了一下身體,把視線投向了劍士的身後,但是那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啊,嗯。沒什麼。只是看到了令人生厭的幻影而已。”
“綾香,你有些時候就會表現出現這種狀態啊。你受了什麼詛咒嗎?如果是,也許我有辦法幫你能解咒。”
“……謝謝。但是,我想並不是那種……”
在拒絕了之後,綾香再次看了劍士的臉——
決心去追求那份恐怕是導致了“小紅帽”出現的原因的違和感。
於自己心中突然膨脹起來的不協調感和不安,反射性地在她的聲帶上蠢動了起來。
“……比起那個,劍士。那什麼……剛才說的那個女孩子,是那個意識不清的孩子是吧?”
“是的。但是她確實也是以某種形式成為了御主……”
“不,不是說那個……”
綾香一邊向自己心中萌生的不協調感的本來面目靠近,一邊不安地詢問到。
“為什麼……你不問‘你們要殺掉嗎?’……而是‘你們下得了手嗎?’?”
“……”
“呃……我也說不準……不是殺或不殺的問題,怎麼說呢……如果我沒表示清楚的話,對不起……因為聽起來你就像是在說‘如果下不去手的話,就由我來做’的意思……”
面對著一邊在組織語言,一邊提問的沙條綾香,劍士暫時沉默了下來——稍後,像是很為難一般的,微笑著對沙條綾香說到。
“真是的,綾香有些時候真的很敏銳啊。”
“劍士?!”
“啊,等下等下。你放心。我不打算說什麼‘殺了那女孩子才是正確的’,也不是蓄意讓她非死不可的殺人鬼。想要救她這一點和你是一致的。”
“是,是嘛……”
沙條綾香雖然是一副放心的樣子,但還是在慢慢地平靜了之後,繼續問到。
“那麼,你為什麼那樣發問……?”
儘管沙條綾香的問題所包含的意思傳達地並不是很好,但劍士理解了她的想法。與此同時他選詞鑿句地回答著沙條綾香。
“誠然,我是想救小女孩的,並不打算放棄。只是,不管我怎麼阻止,如果他們為了救其他的什麼人而想要殺了那女孩的話……直到最後一刻,我也未必能阻止得了他們。也許那時候我就只能竭盡全力地打倒他們,除此以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吧。”
那副面容看起來同至今為止連自己的生死都看的很淡的劍士完全不同。
既不是作為騎士也不是作為劍士——而是作為沙條綾香所不知道的“什麼”的體現而存在的身份,繼續說著。
“所以……如果因果輪轉,事情真的到了必須要有誰去做這種事不可的地步的話——那時候,就由我來做吧。”
“為什麼!”
沙條綾香不由得叫了起來。
她是明白道理的。
如果無論如何都需要“犧牲”的話,那就必須要有人去成為“犧牲品”了吧。
將心比心,如果別人告訴自己“女孩可以得救,但自己永遠被留在這個無人的城市裡”的時候,自己也會無所適從。
——不,我一定……
——有可能會將那個素未謀面的那個女孩……犧牲掉。
——不,一定會的。
被染紅。
——因為,我……
被染紅。
——就連熟識的人也……
被染紅。
——見死不救……
染成紅色、赤色、血色。
——“小紅帽”斗篷的顏色,深深的烙印著她的眼瞼內側。
她妄圖發出悲鳴,但無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