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 199 章 纏綿悱惻

霍琅的性子一向喜怒無常,誰也捉摸不透他的脾氣,如今在眾目睽睽下折斷黃士安的手臂,也不知是在向皇帝示威還是挑釁,縱觀古今,敢如他一般狂妄的臣子一個巴掌都能數出來,而且無一例外都是謀反之輩。

眾人噤若寒蟬,都在等著陸延的反應,就連黃士安的哀嚎聲也漸漸低了下去,痛得幾度昏厥。

陸延敏銳察覺到了霍琅的心情不太好。

為什麼呢?

肯定不是因為黃士安,區區一個諫議大夫,根本入不了霍琅的眼,難道是因為自己?

陸延思及此處,微微傾身看向堂下,眼前珠簾晃動,折射出一片瀲灩的光,他此刻就像古時候為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之流,如今為了博這攝政王一笑,連家國律法都不顧了:

“不如此人便交由攝政王處置如何?”

順毛捋,總是沒錯的。

霍琅淡淡挑眉:“死也可以?”

陸延眼中笑意漸深,聲音溫和,卻讓有些朝臣心都涼了半截:

“他汙衊朕的愛卿,自然該死。”

這副作態稍稍安撫到了霍琅即將爆發的怒火,他聞言直接將爛泥般的黃士安丟在一旁,態度輕描淡寫,卻莫名令人膽寒:“那便絞去舌根,使快馬拖其繞皇城三十圈,陛下以為如何?”

絞去舌根便罷,倘若把人扔在地上,用快馬拖行皇城三十圈,只怕到最後肉都被生生磨光了,能不能剩個骨頭架子都難說。

陸延頷首,卻只說了一個字:“準。”

這場早朝以一種近乎血腥的方式收尾,眾人都有些捉摸不透皇帝的態度,連帶著對霍琅的跋扈也有了全新的認知,如今衛家已經上了摺子請求返回封地,只怕將來的朝堂是攝政王一人的天下了。

“攝政王今日好生威風,怎麼,誰惹了你生氣?”

神康殿內,陸延屏退左右,親自給霍琅斟了一杯茶遞過去,霧氣嫋嫋升起,卻也擋不住他眼底的笑意,再硬的心腸也得軟了半分。

霍琅偏無動於衷,他面無表情盯著陸延,喜怒難辨:“本王就不能是因為那個御史大夫生氣嗎?”

“黃士安?”

陸延笑了一下,然後將茶盞擱在一旁:“難道不是昨日的那名刺客嗎?”

他這句話一出,空氣陡然陷入了寂靜,連帶著氣氛也微妙起來。

陸延掀起衣袍在榻邊落座,端起茶盞輕嗅了一下茶香,霍琅不算是一個多麼乖覺的人,昨夜肯定去盤查了刺客的底細,認出那人便是衛鴻。

衛鴻會對霍琅說什麼呢?

多半也不是什麼好話。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衛家赤膽忠心,皇帝都能暗中下手鏟除了他們,霍琅又豈會有什麼好下場,只怕等有朝一日兵權在手,他也逃不過一個被皇帝抄家滅門的結果。

陸延只靠猜,就把衛鴻昨夜在牢中對霍琅說的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也恰好戳中霍

琅心中的痛處。

霍琅聞言走到陸延面前(),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這人抬頭看向自己,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擦過皮膚,算不上舒服,陰沉的語氣就像蛇一樣緩緩爬過後背,說不出的潮溼難受:

“本王今日在殿前那般無禮,你就不生氣嗎?本王豢養數千私兵,你就不擔心本王會造反嗎?有本王這柄劍懸在頭頂……”

他聲音忽而低沉,靠近陸延耳畔一字一句問道:“小皇帝,你真的能夜夜安枕嗎?”

倘若霍琅與陸延換個位置,捫心自問,他做不到。

他一定會徹夜難眠,想盡辦法要除了陸延,如此方能高枕無憂。

所以陸延呢?是否也是同他一樣的念頭?面上看似親近隨和,實則做夢都想除了自己,衛家忠君愛國尚且被小皇帝逼得家破人亡,那自己將來又該是何等下場?

霍琅只要這麼一想,心都涼了半截,他不怕死,但如果死在最愛的人手中,實乃錐心刺骨之痛。

他昨日一夜難眠,眼底滿是血絲,如今離得近了,光影明滅不定,多少有些陰鷙得駭人。

然而陸延只是伸手一拉,就把霍琅摟入了懷中,他修長的指尖摩挲著對方眼下的青黑,似笑非笑道:“你便是為了這件事不高興?”

他言語間好似並不把這看做是什麼大事。

霍琅沒說話,周身氣壓愈發低了,他無聲咬牙,過了片刻才低低問道:“若有一日你收復朝中大權,本王該是如何下場?”

陸延認真描摹著他的眉眼:“高官厚祿你已有,稀世珍寶你不缺,王爺已位極人臣,孤有一日就算收復朝中大權,也是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了。”

霍琅目光晦暗:“陛下的意思是什麼都不給?”

陸延反問:“孤若說許你權勢滔天,王爺難道不覺得假嗎?”

其實霍琅已經陷入懷疑不安,陸延就算舌燦如蓮,說盡錦繡詞藻,許盡天下好處,對方恐怕也是半個字不信,半個字不聽,只會覺得陸延果然是在騙他。

陸延忽然執了霍琅的手,緊緊貼在自己心口,笑問道:“王爺莫不是懷疑孤會過河拆橋?現如今有一法子,可解了眼下的困境,也可證明孤的心意。”

霍琅下意識道:“什麼法子?”

陸延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心中陡然一驚:

“自然是……造反。”

霍琅瞳孔收縮:“你說什麼?!”

陸延將霍琅的手遞到唇邊吻了吻,纖長的睫毛垂下,在眼尾拉出一抹勾人的弧度,他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驚世之言,笑著重複了一遍:“王爺不如起兵造反,登基為帝?或者孤自願禪位,都可。”

霍琅果然反對,揪住他的衣領壓低聲音怒斥道:“你瘋了!”

天底下哪兒有陸延這麼瘋癲的皇帝,連皇位都可以拱手相讓,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陸延輕輕拉下他的手:“孤沒瘋。”

“王爺有一日若是覺得孤變了、這

()顆心不似從前,那便直接起兵造反,這江山與其給了旁人,倒不如落在你手中讓我來得歡喜。”()

你已位極人臣,孤的皇位也是靠你才能坐穩,雖不知是誰在王爺耳邊說了些什麼,但或許也有幾分道理才惹得你如此驚疑不安,孤笨嘴拙舌,實不知該如何解釋,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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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倒不如奪了這江山去,你我都安心些。”

陸延字字懇切,連最重要的江山都能拱手相讓,霍琅就算再如何相信衛鴻的話,此刻也不得不軟了心腸,他捏住小皇帝的下巴,目光幽幽,聲音低啞暗沉:

“本王怎麼捨得造你的反、奪你的皇位?”

他只想生生世世都護著這個人,讓對方坐穩這萬里江山,無人敢犯。

陸延不語,而是扣住他的後腦,給了一個纏綿悱惻的深吻,霍琅也下意識閉上了眼睛,此刻他收斂了平日裡的鋒芒,任由小皇帝親吻揉捏,像收鞘的劍,像拔了刺的牡丹,像剔了毒牙的蛇,薄唇緊抿,卻終究抵不住那人嫻熟的吻技,被撬開了牙關,吐出細碎的悶哼聲,難掩頹豔之色。

權力真是個好東西。

它可以讓你碰到想碰卻不能碰的人,想做卻不能做的事。

不可否認,霍琅剛才聽見陸延的話有一瞬間心動,起兵造反而已,他又不是造不起,千古罵名對他來說也不痛不癢的,屆時廢了三宮六院,小皇帝就是他一個人的。

可惜……只能想想,到底捨不得將對方拉下來。

那頭名為慾望的野獸雖然時常在籠中蠢蠢欲動,但陸延的安撫與蠱惑就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將它壓得再不能翻身。

殿外風雪滿室,殿內一晌貪歡。

陸延無數次剝光了霍琅的衣衫,卻又無數次都沒做到最後,二人相擁著靠在矮榻上,白色的狐裘被褥將身軀裹得密不透風,一絲寒意也透不進去。

霍琅閉目枕在陸延頸間,想起外面的老太監,多少有些恨得牙癢癢:“本王什麼時候能殺了那個老東西?”

他們每次見面都只能待在神康殿,每次待不了幾個時辰就必須離開,無眉那個老太監實在礙眼又礙事!

陸延不語,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他素白的指尖壓了壓霍琅熟紅的唇瓣,反覆輕碾,似有似無模仿著某種姿勢,低聲問道:“就這麼想與孤在一起?”

霍琅直接咬住了他的手,片刻後才鬆開,目光晦暗危險,喉結上下滾動:“陛下不想嗎?”

彷彿陸延但凡說一個“不想”,就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測的事。

陸延笑了笑:“小別勝新婚,王爺沒聽說過?”

霍琅皺起細長的眉頭:“沒聽過!”

“孤現在不就說給你聽了?”

陸延輕笑撫平他眉間的溝壑,後知後覺想起來什麼:“你應當知道衛家要返回封地的事了,孤有一件事想讓你幫忙。”

霍琅現在心情不錯,看起來頗好說話的模樣:“什麼事?”

陸延:“暗中護送他們離京,直至平安過了麒麟關,一出麒麟關便是衛家自己的地盤,想來也不會遇到什麼風險了。”

霍琅聞言身形一頓,掀起眼皮打量著他:“陛下這算是彌補嗎?”

這句話多少帶著幾分意味不明。

根據衛鴻所說,他當初率兵接應糧草,結果路上不小心遇到強敵埋伏,而為首之人恰好是皇帝的心腹之一,車騎都尉耿國忠。

霍琅不贊成皇帝除掉衛家,但事已至此,再反對也是無用,他只是覺得做事便做盡,斬草要除根,陸延今日同意衛家的奏章放虎歸山已是大患,怎麼還暗中保護?

陸延輕描淡寫道:“孤只是覺得他們此去路上勢必不太平,滿門婦孺,也不容易,能忙則幫一把。”

霍琅冷笑反問:“陛下確定不是為了三公子衛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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