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第三




    愷撒·加圖索。



    但路明非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愷撒加圖索,與印象中翩翩的貴公子相差甚遠,那青黑的鱗片舒展著就像惡鬼的甲冑,在微微變形的面骨下,英俊的臉龐也凸顯出了猙獰...這幅模樣不由讓路明非想到了林年,在明珠塔時那個男孩也曾有片刻處於這種狀態,極惡如人間行走的厲鬼。



    路明非視線立刻轉移到了愷撒的肩膀上,綠色數據忠實地刷新了出來,出現的數據可謂是讓他大掉眼鏡,原本就誇張的三圍數據此刻出現了又一次的膨脹,攻擊達到了史無前例的兩千,但防禦和敏捷卻奇怪的只有兩三百...



    下一刻,大雨焦土中的愷撒忽然單膝跪地吐了一灘血出來,在側身的時候路明非眼尖看見了他腰間的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那是一道貫穿傷,幾乎橫穿了左小腹的位置帶來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內裡的血肉組織被高溫炭化才沒有導致大量的失血,可這種傷害怎麼看也很不妙吧,也難怪愷撒的數據顯得這麼異常了。



    吐完血的愷撒擦了擦嘴角,從地上爬了起來,抬步就走向了安鉑館廢墟的中心,步入了那個因為爆炸產生的大坑,隨著愷撒的深入,路明非有些看不見他的身影了,他正想爬起來跟過去,可隨後漆黑雨夜中再度升起的橘紅色光芒幾乎讓他亡魂皆冒。



    劇烈的震響在深坑之中響起了,不是爆炸,而是絕對的力量硬悍大地發出的悶響,伴隨的是大量的泥土沖天而起和雷霆的震響聲,一個黑影從坑裡倒飛了出來渾身沐浴著肉眼可見的電流摔向地面。



    那正是愷撒,在落地的瞬間,他一隻手插進了焦土之中拖出了數米長的溝壑穩住了身形落地,黃金瞳冰冷地盯住深坑裡緩緩升起的橘紅光團,只是這一次這光芒並不如之前那般耀眼,光線微弱到可以直接看清裡面釋放者的臉。



    那是一個年輕得過分的男人,金髮碧眼,年齡大約只有二十六七歲,身上穿著藍白相間的滌綸衣物,從那藍色為基調夾雜著白色條紋的樣式不難看出這是一身獄服...就像是絲襪好漢在安鉑館時推論的一樣,釋放言靈的敵人當真是從極北方那地獄一樣的囚籠中逃出的怪物。



    “想到用避雷針引導‘陽雷’釋放的方向,你是我見到過的第一個。”男人在走出深坑後眺望遠處慢慢爬起的愷撒冷聲說。



    安鉑館的廢墟中,愷撒漸漸站直了,看了一眼左胸口處開裂的鱗片和焦黑的血肉,盯向男人淡淡地說道,“最先想到這個主意的不是我,所以我要感謝為我們做出犧牲的那三個同伴。”



    “第一次‘陽雷’的釋放並非是被打斷或者改變了方向...‘陽雷’的釋放方向是無死角的全方位爆發,但當時受到衝擊的卻是安鉑館的屋頂,這個現象早就引起到我的注意了,後來我發現有人跟我想到同一邊去了,才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是安鉑館屋頂的移動升降避雷針吸引了‘陽雷’的爆發,不然當時所有在場的人在第一次爆發時就都得死。”愷撒盯住男人說,“如果你可以控制‘陽雷’的攻擊範圍,那麼我們不可能是你的對手...但很可惜以你的血統無法真正徹底掌控這個危險的言靈,所以就算我們在‘戒律’的影響下無法使用言靈你也可以被擊敗。”



    “看來你還不明白血統之間的差異...憑藉盜取‘切爾納伯格(chernobog)’的權柄,也是無法抹平這份差距的。”男人看向愷撒那猙獰的模樣平靜地說。



    “‘切爾納伯格’的權柄?俄羅斯那邊是將龍類看作為了斯拉夫神話中的神祇麼?原來在你們那邊是這樣稱呼‘暴血’的。”



    “‘暴血’?確實是很形象的形容,與黑暗做交換,你的未來也只會墮入黑暗。”



    “在這之前能作為領袖為身後的同伴照亮前路,那墮入黑暗又何妨?”



    “你不知道黑暗中真相的殘酷。”



    “如果不殘酷那就不叫真相了。”



    “也是。”男人沉默了片刻,點頭。



    大雨滂沱,兩人於廢墟中對立相望,雷光和風妖的呼嘯如是交響樂的奏曲,雨水濺落在地面躍起的水花上全是充滿殺機的倒影。



    ...



    青黑的怪物與橘紅雷霆加身的‘神明’對話著,小樹林內的路明非聽得那叫一個背後全是冷汗。



    學生會主席和不明身份的男人的對話如果放在日常裡,絕對是中二度爆表到沒眼看,但如今在這種廢墟、雷霆、大雨之中兩兩而立,莊嚴和冷漠的對述,正義和邪惡的分庭抗禮卻是讓這場對談上升到了一種史詩、宿命感的層次。



    果然臺詞這種東西是要挑人來唸的,換作是路明非的話這種臺詞在哪個場景裡換什麼風格說出來都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他看了一眼依舊處在昏迷的其他學員心裡有點慌,因為這意味著如果主席閣下襬不平眼前的麻煩的話,他們就真的沒有勝算了...他現在倒是還四肢健全,可雜兵多一個在英雄單位的廝殺中起不到任何作用啊?



    ...見鬼,芬格爾人呢?他之前表現得那麼勇總不會死在剛才那場爆炸了吧?



    在路明非焦慮之際,大雨中那兩道身影的對話還在進行。



    “你的言靈很實用,但在我的面前還是太弱了,就算你出賣靈魂獲得了部分的不完全權柄也無濟於事。”



    “看來你猜到了我的言靈。”



    “斯特利伯格(stribog)權柄之下的‘風妖’嗎?在雷電的力量下那種目不能視的情況下你能躲開磁場內金屬的致命攻擊已經證明了許多的事情。”



    男人抬頭看向廢墟之上的大雨,在黑色的雨夜中呼嘯的大風裡藏著隱匿的暗紅利影,他們嘶鳴,他們渴血,但卻因為男人身上的橘紅光芒而感到敬畏和恐懼不敢上前,“就算你向黑暗與悲哀的神明獻祭靈魂精煉你的血統,讓你的‘風妖’們獲得了進一步的力量,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短時間內二次爆發‘陽雷’這種級別的言靈,你現在也已經是外強中乾了。”愷撒淡淡地說。



    “你小看了地獄爬出來的死人們對自由的信仰。”男人面無表情地說。



    他周身的領域漸漸寧靜下來,最後如同拍向礁石的浪潮一般向上開始猛烈的昂揚,橘紅的光芒也開始逐漸穩定地變得明亮了起來,太陽再度升起,光芒遮住了他的臉龐,雨水傾灑在那光芒中激起一片又一片實質可見的赤紅雷霆。



    “再釋放一次大規模的言靈你會死。”愷撒望著被橘紅光芒籠罩的男人說。



    “路邊的砂石怎會被漫不經心的路人拾起?但那些砂石對於深淵裡的人來說就是活著的一切意義。”男人冷笑,“這是你們這類人永遠都無法理解的殘酷。”



    “殘酷?每個人出生都面臨著殘酷的世界,我們都受到一樣殘酷的挑戰,不同的區別是有的人可以克服,有的人卻選擇沉淪。”愷撒眼眸中露出了理所應當的神色。



    “你錯了。”男人看著愷撒輕聲說,“世界是不公平的,起碼他沒有給我做好面臨挑戰的時間,有些人出生即是錯誤,要面臨數倍於他人的殘酷,沒有經受過我的苦難就不要說你可以理解我。”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愷撒說出了一段對於男人來說頗為繞口的中文,此前他們一直都是用英語交流的,在男人的沉默中他簡單解釋了這句中文俗語的意思,然後又冷淡地說道,“...我並不認可這個道理,因為錯的就是錯的,無論你有什麼理由,無論你經歷過多少殘酷,錯的依然是錯的,是錯的那就做好會被譴責的準備。”



    “生來就是錯誤,如何糾正?”男人張開雙手冷漠地注視愷撒,那雙黃金瞳內全是譏諷和冰冷,“錯誤的血統,錯誤的出生,錯誤的未來。若是我生而有翼,卻又受到世人的排擠,那為何我還要甘願做匍匐的螻蟻?”



    愷撒和男人彼此都知道,他們在隱晦地談論“血統”在混血種世界中那藏於明面下的黑暗,或許其他的學員對於男人的說辭會不屑一顧,但他是加圖索的接班人,本身就知曉那些不光鮮,甚至可以說是令人作嘔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