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整個長安城都炸了!……
雖然對江白硯萬分警惕,但……
倘若他當真是個好人呢?倘若……他當真只想調查出滅門案的真相呢?
她千方百計攛掇爹孃將他趕走,豈不是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成了罪人。
心下驚疑不定,原主最終答應了綁定血蠱。
這是個兩全之策,既能確保江白硯不作惡傷她,又能讓他跟在施敬承身側,藉助鎮厄司的力量調查真相。
值得一提的是,血蠱由兩人私下締結,沒告訴施敬承和孟軻。
原主明白,以自己爹孃的脾性,必不可能同意這檔子事,乾脆來了個先斬後奏——
理所當然,第二天被狠狠教訓了一頓。
施敬承與孟軻都是坦蕩之人,對小輩,從不屑於施加這種近乎於枷鎖的邪術。
奈何木已成舟,別無他法,只能竭盡所能搜尋血蠱的解藥。
想到這裡,施黛默默喝了口熱茶。
邪修的術法冗雜多變,沒有一脈相承的體系,血蠱應該如何去解,幾乎沒人知道。
不過……總能有辦法吧?
她要是一輩子都和江白硯綁在一起,每隔半月給他喂一次血,那也太奇怪了。
“快到除夕了。”
孟軻依舊是喜上眉梢的模樣,一句話打斷施黛的胡思亂想:“雲聲和白硯還沒見過春節的長安城吧?這幾天喜慶得很,要不,讓黛黛與流霜帶你們逛逛?”
*
臨近春節,長安東市熱鬧非凡。
大雪落滿綠瓦白牆,朔風拂動紅綢彩燈。行人往來如織,車馬絡繹不絕,在涼絲絲的薄霧裡,隨處可聽笑語歡聲,流泛千家萬戶。
正午日頭高掛,微光和煦,萬里無雲。施黛穿著件淺藍色小襖,一開口,帶出白濛濛的氣:“好多人啊。”
她對於年底長安的印象,全來源於原主的記憶。
然而紙上得來終覺淺,今天親眼所見,才真切感到了來自泱泱盛世的視覺衝擊。
這還僅僅是春節的開端而已,等到除夕當日,那才叫千燈萬盞,火樹銀花。
街邊商販走卒來來往往,下意識地,施黛伸出右手,牽住施雲聲袖口。
她弟弟可不能走丟。
這個動作出現得毫無徵兆,施雲聲來不及反應,竟是愣了一下。
手臂條件反射想要往回縮,卻又被他生生止住,沉默片刻,施雲聲不自在地側過頭去。
他被尋回施府已有數月,來過不少次東市,從沒有過哪一天,像今日這般熱鬧。
心中的好奇蔓延滋長,男孩佯裝滿不在乎的模樣,目光流連不定,最終停在一處角落。
那是在做什麼?
察覺他的微妙動作,施黛順勢望去。
那是一家糖人攤子,白髮蒼蒼的老人端坐於前,手中動作熟稔流暢,只行雲流水一勾一畫,便有糖絲兔子凝聚成型。
映著日光,甜糖晶瑩剔透,溢出琥珀般濃稠的棕黃色澤,很是漂亮。
施黛:很好,她也饞了。
輕輕晃了晃施雲聲的袖子,施黛聲音裡壓著笑:“想吃嗎?”
被當面戳中心思,肉眼可見地,施雲聲脊背緊緊一繃。
她怎麼知道他想……不對,他才不想吃。那是小孩子才會喜歡的東西。
將一絲無措的情緒藏在眼底,施雲聲搖頭:“不要。”
“是嗎?”
靜默了短短一息,施黛莞爾笑開:“可是我想吃。你反正閒來無事,就陪我吃一個吧?”
她說到做到,行動力極強,沒過多久,就買來四個形狀各異的糖人:“喏,你們先挑。”
她這是為了不讓施雲聲覺得彆扭,給在場每個人都買了份糖人。
沈流霜一眼看透她的想法,笑著接過蒼鷹形狀的甜糖:“多謝。”
江白硯亦是道了謝,隨手拿起一隻狐狸。
還剩下兔子和狼。
施雲聲:……
如同被戳破了隱秘的心事,耳廓隱隱泛紅。施雲聲接過那隻小狼,雙手捏著竹籤,低頭小心翼翼舔了舔。
不像狼,像貓。
施黛嘴角再度露出姨母笑:“怎麼樣?”
許是被笑得不好意思,施雲聲匆匆瞪她一眼,攥緊手中竹籤,啊嗚吃下一大口糖人:“還行。”
嘿嘿。
抬手為他擦去嘴角沾染的糖屑,施黛好心情地笑道:“待會兒再給你買梨花膏桂花糕酥心糖嚐嚐。味道都挺好。”
這樣的親暱與溫柔,叫人根本沒辦法習慣。
耳根的熱意更濃,施雲聲心緒莫名煩亂,索性垂下雙眼,不再看她:“嗯。”
繼續朝著長街深處走,又買了不少五花八門的點心。在大排長龍的味芳齋買完梅花糕,施黛目光瞥向身側,掠過江白硯。
他似乎對糖人毫無興趣,之所以接過那隻狐狸,僅是隨手而已。
到現在,當施雲聲已三下五除二把糖人吃完,江白硯一口都沒碰。
“江公子。”
施黛好奇:“你不吃糖嗎?”
施雲聲警覺抬頭。
她問江白硯做什麼?!江白硯又不是小孩子。
沒料到她會突然搭話,江白硯側目笑笑:“很少。”
這是實話,他對吃食幾乎沒有慾望。
幼年被邪修囚禁,食物大多是殘羹冷炙,久而久之,於江白硯而言,食物只需飽腹即可。
那些叫人眼花繚亂的飴糖點心,反而令他心覺膩味。
很少吃,不是不吃。
施黛揚唇笑笑,打開手裡一個油紙包,大大方方遞到他跟前:“給你買的。”
這四個字遠在他意料之外,江白硯眸光微動,靜靜看她。
“江公子不會忘了吧?當時在明月山的別莊裡,我說過要帶你吃遍長安的糕點。”
施黛把油紙包朝他湊了湊:“我還記著呢。”
油紙包裡是方才買的梅花糕,因剛出爐不久,騰騰冒著熱氣,嫋嫋白煙升騰瀰漫,模糊她的眉眼。
味芳齋生意興隆,門前排有長隊。施黛興致盎然等了許久才買來這袋點心,江白硯只當她喜歡,未曾想到,是為贈他。
“特——別好吃。”
施黛道:“這家梅花糕是長安城裡最有名的,吃下後口齒生香,引人萬般流連,整個長安的小孩都饞哭了。”
江白硯:……
她的雙眼黑白分明,直勾勾盯著某個人看時,如同熾熱火星,在他眸底悄無聲息地一灼。
分明是在深冬,卻滋生稍縱即逝的燙。
梅花糕很香,淡雅清幽,與她腰間掛著的紅梅香囊相得益彰。
這讓江白硯分辨不清,那絲絲縷縷縈繞於鼻尖的暗香,究竟是從何處而來的味道。
他忽然沒來由地想,世上怎會有她這種姑娘?
沒再直視施黛那雙杏子眼,江白硯繳械投降般伸出右手,拿起一塊梅花糕:“多謝施小姐。”
於是施黛笑得心滿意足,露出一顆白亮亮的虎牙,沒挪開目光,等他把點心吃下。
江白硯張口,咬下一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