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三十七章

施黛誠實點頭:“有點兒L。”

這比過山車還刺激。

江白硯:“那就抓緊。”

語調懶散,語罷再次騰起。

他與施黛渾身是血,行走在大街上,不知要引來多少圍觀。

江白硯不喜歡熱鬧,與其下去惹麻煩,不如踏簷而行,儘早與鎮厄司匯合。

施黛這回有了心理準備,沒被嚇得夠嗆,趁此機會扭過頭去,眺望遠處。

燈火迤邐不絕,如夜放光華的璀璨明珠。

家家戶戶都掛著喜慶的紅燈籠,在半空中俯瞰而下,像一條浩浩蕩蕩的長龍。

今夜的長安,似乎比平日更美一些。月光、燈火、行人,溫柔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江公子江公子。”

施黛開始小嘴叭叭:“你看,下面是延壽坊!”

之前她全力以赴追趕蜘蛛精,沒來得及細細觀賞,這會兒L得到空閒,垂目望去,被無邊景緻晃了眼。

江白硯眼睫顫了顫。施黛伏在他背上,開口時,氣息盡數落在後頸,好似無數輕柔的小鉤。

他默不作聲壓下戰慄,依言側目。

眼前的景象,應當是美的。

十里長街,火樹星橋,可惜在江白硯看來索然無趣——

這種熱鬧與他無關,他從不摻和。

江白硯並非長安人士,被施敬承收為弟子、進入鎮厄司後,又整日忙於降妖除魔,想必沒時間在城中游玩。

施黛心裡清楚得很,耐心為他介紹:“你看那邊,是長安城裡鼎鼎大名的醉香樓,菜色好吃,酒也很好喝。江公子去過嗎?”

江白硯:“未曾。”

耳後傳來施黛的笑:“我們這次破了大案子,大家都累壞了。不妨找個時間,一起去吃一頓吧?”

絕不能忘記慶功宴!

江白硯身法極快,如冷煙行於坊市之中。

一幕幕景象如畫卷展開,又倏忽消失不見。

覷見不遠處的一條長街,施黛來了興致,語調輕快幾分:“到西市了。”

入目所及,樓宇鱗次櫛比,人潮熙熙攘攘,攤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施黛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西市不如東市繁華,但有很多西域來的奇珍異寶——還有專由妖怪開的鋪子!”

江白硯很給面子地應聲:“妖怪?”

“我記得有家舞坊,是花妖開的。”

小腿晃悠兩下,施黛道:“花妖跳起舞來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裙襬一綻,就有花瓣往外飛,花妖姐姐本尊也很漂亮,生意特別好。”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還有西域人的幻術表演,各種妖物匯聚的雜技團和樂坊……江公子若是感興趣,我以後帶你去看看。”

夜風拂面,幾縷髮絲擦過他後頸,惹來不易察覺的癢。

說來奇怪,江白硯渾身上下都是傷,疼得麻木,習以為常。

疼痛本應尖銳而劇烈,不知為何,竟被這輕飄飄的癢意壓上一頭。

江白硯沒拒絕:“有勞施小姐。”

他在鎮厄司辦過幾十起案子,降伏過不計其數的妖邪,這是第一次,與某人這般走在回程的路上。

身旁不是悄無人聲的肅肅冷風,也並非旁人或討好或恐懼的訕笑,施黛向他提及的話題,居然只是長安城裡好吃好玩的地方。

他覺得有些好笑,不經意地,心底生出一個念頭:

她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熱情?

答案不言而喻。

的確如此。

施黛待他不錯,並非因為他是江白硯。

對任何一名好友、任何一個同僚,哪怕是街邊偶然遇上的攤點老闆,她都能笑臉相迎。

他的思緒忽然亂了幾分,彷彿滿池死水被夜風輕撩,破天荒地,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穿過嘈雜喧鬧的西市,是鳳凰河。

歌舞昇平,煙波畫船,一星在水,素月流天。

許是月色太美,人間煙火竟被映照得柔軟起來,叫人心生神往。

施黛看得連聲驚歎,當江白硯躍上一艘畫舫,突發奇想:“江公子。”

江白硯已快習慣她一聲聲的“江公子”,不鹹不淡應道:“嗯?”

“你會那個嗎?凌波微步。”

施黛說:“我聽說身法到一定境界,可以在水上行走。”

武俠片裡都是這麼演的。

她小時候去河邊玩,覺得自己也能施展花裡胡哨的輕功,一腳踩進水裡,打溼了半條裙子。

如果是江白硯,應該能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