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六十八章

他的內丹通體寒涼,覆於其上的手指溫度灼熱,兩相交纏,近乎廝磨。

想讓施黛把手挪開,又不由自主,妄圖索取更多。

他像在漸漸壞掉,在這一瞬間生出迷亂的念頭——

倘若用鮫尾裹住施黛右手,亦或纏上她身體,會是怎樣的感受?

這個想法孟浪至極,令他惶惑又悚然。

“鮫珠很珍貴吧。”

施黛問:“江公子知道它長什麼樣子嗎?”

這顆珠子被鱗片牢牢擋住,沒人能窺見分毫。

她聽說鮫珠非常漂亮。

“藍色,比鱗片深。”

竭力壓下作亂的躁動,江白硯語氣依舊和緩,喉音低啞:“施小姐想看?”

施黛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鮫珠被死死遮住,這要怎麼看?

“若是想看,”江白硯道,“我將上面的鱗片剜去便是。”

施黛:……?

又開始了是嗎?

他右手那塊被挖掉的血口尚未痊癒,至今包著紗布,左肩的刀傷想必也不容樂觀。

對身體滿不在乎、經常性對自己動刀子獲取痛感,是江白硯自幼以來的習慣。

施黛沒指望自己在畫境裡的一兩句話,能讓他徹底改變習性。

“誰要看你鮫珠了?”

施黛齜牙咧嘴嚇唬他,決定一遍遍唐僧唸經:“再說這種話,我就把你整個剜掉。人吃小魚。”

這當然是句玩笑,被她說出來,像只貓在張牙舞爪。

然後聽江白硯回答:“好。”

施黛:?

他也用了漫不經心的玩笑語氣,隨口發問:“施小姐喜歡吃魚?較之尋常海魚,鮫人味道更好。”

施黛險些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腦袋恍恍惚惚,冒出一段模糊的印象。

大昭境內,的確有人吃鮫人肉。

這種行為源於一個傳說,聲稱鮫人血肉中蘊藏靈氣,可以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這個傳說只是捕風捉影的謠言,在施黛的記憶裡,鮫人肉壓根沒有延長壽命的功效。

但始終有人放不下長生的執念。

江白硯說得雲淡風輕,心中波瀾不起。

兒L時被邪修捕獲後,他被剝過鱗片,也被挖過血肉。

邪修不止一次對鮫珠動過心思,念及要留一條充當替傀的命,這才悻悻作罷。

在那人看來,他不過是承受苦痛與斂取錢財的器具,江白硯習以為常。

鮫人的恢復能力遠超常人, 魚尾上的傷痊癒更快, 鱗片沒了還能再長,沒什麼可惜的。

——譬如今日,得知施黛發熱病後,他剝下幾枚鱗片熔入琥珀,血如泉湧。

劇痛之下,江白硯面無表情。

那幾塊鱗片生在靠近腰腹的位置,此刻被衣衫遮掩,施黛看不見。

念及此處,他指骨微蜷,把衣襬攥緊一些。

除卻光滑平整的鮫尾,他的身體遍佈傷疤。

腰腹往上,江白硯不願讓施黛看到。

“我才沒興趣。”

施黛何其聰明,隱約猜到什麼,欲言又止。

對江白硯的態度感到不滿,她加大力道,在鮫珠上揉了揉:“身體髮膚是你自己的東西,怎麼能隨意給別人?”

這個動作毫無徵兆,剛用力,就見鮫尾一震。

與此同時,手下的鮫珠居然一點點變得溫熱,泛起燙意來。

指尖被灼得抖了抖,施黛趕忙鬆開:“它……”

她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抬眸望去,陡然停住。

與身下袒露的鮫尾不同,江白硯上身的衣物一板一眼、整潔平妥,是平日裡矜雅冷肅的貌相。

不知從何時起,薄紅自他耳後漫開,悄無聲息籠上眼底。鮫人形態的少年肌膚冷白,紅暈點綴,平添綺靡姝色。

眼睫也是下垂的,一顫一顫,像小扇。

她的手指是罪魁禍首。

“江、江公子。”

臉頰燙得像沸水煮開,施黛一下子結巴:“你還好嗎?”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碰那顆鱗片下的珠子了。

江白硯:……

江白硯很快給出答覆,略微別過臉:“無礙。”

他現在的神色必然不好看。

即便極力壓抑,方才的戰慄仍未止住,鮫珠被她戳弄,酥癢竄進四肢百骸。

未嘗流露過此種姿態,羞恥感將他吞沒。

更為難堪的,是自己竟對這樣的撫弄難以自持。

“抱歉。”

沉默一息,江白硯低聲道:“有些癢。”

摸了把發熱的耳朵,施黛乖乖點頭。

她記得江白硯很怕癢,被不經意一碰,就會發抖。

鮫珠附近,是特別敏感的部位嗎?

眉心跳了跳,施黛停止胡思亂想。

出現這個意料之外的小插曲,連空氣都微妙地凝滯起來。

好安靜。

施黛嘗試轉移話題:“總之,今後不要再講那種話。我以前不是說過嗎?世上沒誰是值得讓你傷害自己的。”

說起這件事,她底氣足了許多。

唯恐江白硯涉世未深,被人哄騙,施黛擺正神色:“如果有誰向你提出類似的要求,你記得告訴我,我帶家裡人去教訓他。”

她一本正經,江白硯歪了下腦袋,輕笑出聲。

險些忘了,在施黛看來,他是個飽受欺辱的老好人。

可他怎會被哄騙。

倘若當真有人覬覦他的骨血,在施黛知曉之前,江白硯已將其拆筋剖骨,讓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心甘情願、毫無保留地展露鮫尾,今日是頭一遭。

“施小姐不必憂心。”

尾鰭輕晃,江白硯淡聲:“這種話,只對你說。”

不等施黛回應,他話鋒一轉:“再摸摸?”

這次施黛怔忪好一會兒L,才應了聲嗯。

她被燒得糊塗,懶於思考,但歸根結底,頭腦還能轉。

探出右手的同時,施黛想,什麼叫“只對她說”?

江白硯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為什麼偏偏是她?為什麼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