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一百零八章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施黛心口一跳:“今天是什麼日子?”




採枝溫聲應:“二月廿一。”




距離春分過去了十天,這十天裡,施黛的記憶全是空白。




身處心魔境,她顧不得細想邏輯,隨意編了個理由:“我方才被妖物偷襲,撞到腦袋,這幾天的事記不太清了。江白硯為何遭到追捕?”




施黛滿身血汙,看形貌,與她的闡述倒也相符。




採枝躊躇一會兒,小心翼翼道:“小姐不記得了?他體內邪氣不穩,上古邪祟即將甦醒,為封印惡祟,需……需將他斬殺才是。”




施黛張了張口,半晌沒出聲。




從採枝口中,她得知了十天以來的前因後果。




春分當天,江白硯夜半無眠,無意中聽見施黛與施敬承的對話。




在這場心魔境裡,施敬承之所以將他留於施府,並非因為江白硯是故人之子。




打從一開始,施敬承便知曉,江白硯是惡祟選定的容器。




所有溫情皆是假象。




施敬承與孟軻悉心護他,只為壓制他體內的邪氣。




甚至於,施黛有意接近他,也是欲圖制止惡祟復甦。




真實的施黛對他厭惡至極,將他視作汙穢不堪的邪修。




採枝不清楚春分夜談話的具體內容,只知自己與“施黛”閒談時,曾聽她說起江白硯。




——“要不是為了壓制邪祟,誰願意同他一道?他與邪修待了這麼多年,誰知道做過多少腌臢事,性子古怪又駭人,單單和他待在一起,我就要強忍噁心。”




世上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




給身在絕境中的人零星一點希望,再一夜之間,讓他失去全部。




原來自始至終,他什麼都不曾擁有過。




江白硯在當夜知曉真相,恰逢惡祟復甦,邪氣外溢。




施敬承見狀,為鎮壓上古邪祟,向他徑直拔刀,欲將他置於死地。




一番死鬥後,江白硯下落不明。




施黛聽得心驚。




陰差陽錯的是,這樣的事態發展,碰巧有跡可循。




施黛穿越而來,與原主對江白硯的態度天差地別。




原主待他百般防備,視他為洪水猛獸,從未對江白硯有過好顏色。




施黛來後,見他的第一面,卻是滿目含笑,向他歡歡喜喜打了聲招呼。




一朝態度驟變,怎能不叫人生疑。




置身於這樣的幻境裡,江白硯又怎能不生惡




念。




浸淫在血與痛中的前半生,是邪祟附身的容器;得到久違安穩的這幾個月,又成了正道禁錮邪祟的工具。




沒有哪一刻,是為他自己在活。




冷風拂面,寒涼刺骨,似能把血肉寸寸剝落。




施黛沉默垂頭,看向手背上的天道印痕。




*




長安春時,冷若寒冬。




鱗次櫛比的屋脊起伏如獸骨,夜色茫茫,一席紅裙鼓盪凌空,似飛鳥起落。




邪氣撲面湧來,如海浪拍打全身,施黛藉由符籙而起,掠出長安城。




因江白硯體內邪氣日漸復甦,上古惡祟的力量愈發強盛,行將掙脫玄牝之門。




大昭境內妖邪四起,肆虐人間。




施黛一路往前,隨處可見黑霧沖天,惡妖佔據街頭巷尾,平民百姓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