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施黛笑吟吟誇獎:“是覺得你好看的意思。”




事實證明,江白硯特別好哄。




她話語未落,對方已然揚唇:“那便多看看我。”




直球暴擊。




施黛耳後微熱,很從心地應:“好。”




江白硯做的陽春麵味道上佳。




這是揚州城的特色麵食,口味偏淡,蔥油濃香四溢,麵條爽滑入味,淡色湯汁上漂浮有綠油油的蔥蒜,碧如翠玉,色香味一絕。




施黛喝一口湯,愜意眯起眼。




春天日漸回暖,這座宅邸的氣溫卻不高,大概因為陰氣太盛,又照不到陽光。




熱湯下肚,清淡爽口,裹挾沁人心脾的鮮香,心肝脾肺腎全被暖意包裹,熱乎乎暖洋洋,把寒意驅散無蹤。




施黛由衷感慨:“好吃,




好幸福。”




江白硯側目,瞥見她因騰騰熱氣泛紅的臉,和溫玉般白淨的耳垂。




他對吃食談不上喜愛,以往餓得太狠,連野草和生肉都吃過。




奇異的是,與施黛坐於桌邊,在陽春麵散出的嫋嫋白煙裡,竟感到了慰藉與歡愉。




想來情之一字,頗為玄妙。




江白硯沒讓施黛洗碗,乾淨利落收拾好碗筷。




宅子面積有限,可供活動的範圍不大,施黛吃罷早膳,給關押在這兒的三人送完食物,與他回了臥房。




江白硯做事周全,連建造小黑屋,也考慮得十分周到——




憂心施黛整日無趣,他特意在房裡留有幾十冊話本子,讓她閒暇時翻開解悶。




順理成章地,它們成了施黛打發時間的法子。




房中靜謐,看起書來不被打攪,倒也舒適。




施黛原打算找些有趣的話本來讀,把小黑屋環視一圈後,有了新的念頭。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間臥房有床有櫃,有桌有椅,還有被整齊放置的筆墨紙硯。




為了對付山裡的妖邪,她帶在身上的符籙所剩無幾,恰好可以多畫幾張,以備不時之需。




江白硯沒準備黃紙和硃砂,但符籙發揮作用,是靠通天徹地的一點靈光,凡靈氣蘊藉之物,皆有符力。




畫在宣紙上也能成符,只不過效用要減小几成罷了。




心魔境內詭譎莫測,上古邪祟不可能毫無動靜,必須時刻做好防備,不讓江白硯出事。




施黛的行動力一貫很強,想法剛在腦中一晃而過,當即打定主意,提起筆來。




“我是符師嘛。”




她的動作比初時熟稔得多,一邊落筆,一邊對江白硯解釋:“多畫些符,以後遇上危險,我才幫得上你。”




她好歹有十多年畫符學符的記憶,倘若真出了事,肯定不會拖後腿。




“你若想畫,我去購置黃紙硃砂。”




江白硯道:“宣紙存不住靈氣,恐將你的靈氣平白耗損四成。”




是這個道理。




施黛點點頭,思量片刻,還是畫了十來張威力不小的符籙,仰起下巴嘚瑟一笑:“這叫未雨綢繆。”




她把餘下的靈氣留給黃紙用,沒接著往下畫,狼毫筆在指間輕盈一轉,落下兩點暈開的墨漬。




紙筆在前,施黛心血來潮:“你會畫畫嗎?”




江白硯站在她身邊,聞言微頓:“僅兒時學過。”




那是十年前的舊事了。




他自幼聰穎,在詩詞書畫上極具天賦,隨先生學過丹青。




後來江府滅門,江白硯不再握筆,常年執劍。




哪怕偶爾提了筆,他也沒描摹畫卷的閒情逸致,而是一心勾符除妖。




施黛笑笑:“我也是以前學過。”




她本人沒機會上美術補習班,修學水墨,是原主的記憶。




歸根結底,在某些方面,繪畫




和畫符有共通之處。




施黛練習符術久了,對符籙信手拈來,動筆行雲流水,加之與原主的記憶大部分融合,作畫時,頭腦和身體都有下意識的反應。




思索須臾,施黛饒有興致攥緊筆。




筆鋒遊弋,不消多時,紙上現出一株花枝繁盛的樹。




“是梅花樹。”




她又添幾筆,畫上兩道人影:“你和我。”




施黛側頭,雙目亮如玉珠:“怎麼樣?”




她畫得隨心所欲、不拘一格,雖潦草稚嫩,卻摒除了死板匠氣,精巧靈俏。




江白硯一眼辨出:“成婚之日?”




“嗯。”




施黛說:“那時是冬天,長安一定會下很大的雪——”




她興趣盎然,在紙上的空白重新作畫。




這回是兩人分立,中間多出個巨大團狀物,似是人形。




施黛很滿意:“我們可以堆雪人。”




她彎了眼,髮絲在燈下淌出瑰麗色彩,一高興起來,眉間流光溢彩,柔和得像束暖光。




靈動溫暖,讓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施黛把筆遞給江白硯:“到冬天,你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