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伊 作品
223.第 223 章
第223章
竟然跑這般快, 也不怕摔著碰著怎麼辦？
老人不同於年輕人，如果真摔跤了，那可是很麻煩的事情。
沈美雲一把攙著季奶奶, 她還沒開口，季奶奶就劈頭蓋臉道, “你們回來，怎麼不和我提前說一聲，我好讓你大哥過去接你們啊？”
這孩子去年沒回來過年，他們還以為今年也不回來了呢，結果沒想到竟然不聲不響的回來了。
沈美雲，“和您提前說了, 哪裡還有驚喜？這不是給您驚喜嘛。”季奶奶骨子裡面是個愛浪漫的人, 聽到沈美雲這般說話後，她當即眉開眼笑的拉著沈美雲的手, “驚喜, 確實是驚喜。”
當她聽到衚衕口的人喊美雲和長崢的名字的時候，那一瞬間的驚喜, 確實淹沒了她, 那種喜悅襲上心頭的時候，可比發工資啊還高興啊。
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是吧？我就知道我們突然回來, 媽你肯定會高興。”沈美雲挽著季奶奶的肩膀, 往回走。
季長崢這個親兒子，反而跟個僕從一樣落在後面, 季奶奶甚至都沒把目光往他身上看過幾次。
這讓, 沈美雲哭笑不得，“媽，長崢還在後面呢。”
“他自己知道回家的路。”
季奶奶乾脆道, “綿綿呢？過來，奶奶牽著你。”真真是叫一個區別對待了。
這讓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到家後，季奶奶就催張媽，“小張，把前兒的你弟妹送來的黃鱔給做了，給他們補補身體。”
張媽有個弟妹，在北京附近的鄉下住著，前幾天得了一桶黃鱔，想著過年了賣個好價錢，全家也能鬆快的過個好年，這不，知道張媽在季家幫傭，季家又是出了名的好條件，所以這才趕著把黃鱔送過來。
黃鱔這道菜算是營養的，原本季奶奶打算留在年三十晌午吃的，但是沈美雲他們提前回來了。
她便讓提前安排起來，也不等年三十晌午了。
沈美雲笑，“媽，我們剛回來的路上已經吃早飯了，中午也隨便吃點就行，不用單獨做好菜。”
今兒的臘月二十七，離過年還有三天呢。
季奶奶，“那不行，我們家小綿綿還要補身體呢。”
她把綿綿當成了眼珠子，廢話，整個季家就這一個小姑娘，還不是小公主一樣的存在。
沈美雲笑了笑，“行吧，那我也算是搭了綿綿的塊，有的吃了。”
這話說的季奶奶也忍不住笑了，她拉著綿綿的手捏了捏，“我瞧著這孩子瘦了一些？”
綿綿馬上要十一歲了，臉上的嬰兒肥褪了一些，但是還沒有褪完，帶著恰到好處的肉乎，讓人看的就心生歡喜。
尤其是那一張臉蛋白的跟剝殼的雞蛋一樣，細膩又通透，別提多漂亮了。
偏巧，季奶奶又是一個好顏色的人，她拉著綿綿的手，就停不下來了，回頭就張羅，“下午我帶你去買衣服，奶奶不知道你今年回來，所以沒準備衣服。”
“我聽人說，百貨大樓和華僑商店都有小姑娘的新衣服，我帶你買。”
小孩子長得快，開始季奶奶還能約莫著買，後面就不行，三個月一抽條，買的衣服還沒等孩子回來，就穿不了。
所以，她這才沒準備，當然，把孩子領到跟前，這才是最方便的。
綿綿聽到這話後，她下意識地去看沈美雲，她是知道的，奶奶每次給她買的東西都好貴啊。
有的時候，一兩件衣服，都頂得上爸爸一個月的工資了。
沈美雲，“去吧，奶奶這是喜歡你。”
若是拒絕了，老太太才要傷心呢。
綿綿當即便說，“我也喜歡奶奶。”
一句話，把季奶奶哄的眉開眼笑，拉著綿綿就去找好吃的了。沈美雲則是去屋子裡面休息了起來，北京的天氣是乾冷乾冷的，寒風像是刀子一樣，刮的麵皮子疼，連帶著手都跟著乾巴了起來。
進屋後，沈美雲打了一盆熱水，洗了個臉，又泡了個手，臉上塗了一層雅霜，厚厚的一層保溼，她這才覺得臉舒服了一些。
當然，手也不能忘記，把手上抹了一層厚厚的蛤蜊油，蛤蜊油三分錢一個，用起來不心疼。
她每次都是摳一大坨，直接揉開了，等手背和手心吸收了去，這才躺到了床上休息了起來。
火車上的臥鋪太窄了，在加上人多，大呼聲，說話聲，這倒是她晚上根本休息不好。
這會算是補個眠了。
季長崢本來要進來找沈美雲說話的，但是瞧著她睡著了，便悄悄的給她掖了個被角，這才把門關上，退了出去。
朝著家裡人叮囑了一句，“美雲睡著了，不要過去喊她，聲音也小一些。”
他說這些話，做這些事，似乎都是習以為常的，卻讓家裡的女眷忍不住看了一眼他。
不過，大家的聲音似乎確實也降低了一些。
等季長崢進書房找老爺子後，向紅英朝徐鳳霞低聲道，“長崢和美雲都結婚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般如膠似漆。”
老婆回來休息，直接叮囑大家都小點聲，也不要過去喊人。
徐鳳霞笑了，眼裡羨慕道，“他們感情好唄。”
她是確實羨慕，一兩年兩年就算了，但是沈美雲和季長崢已經結婚好幾年了，連個孩子都沒有，卻還能一如既往感情恩愛。
說實話，羨慕歸羨慕，但是他們知道，大家也羨慕不來。
畢竟，換個人試下？
但凡是季長崢結婚找的不是沈美雲，如今他們小兩口的感情都不至於會是這個樣子。
先前那會，沈美雲進來和她們打招呼的時候，徐鳳霞都呆了下，她當時腦子裡面只有一個念頭。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啊。
她現在都記得，對方的樣子，眉目溫婉，淺淺一笑，皮膚白皙，通透細膩，黑色有光澤的頭髮只挽了一個低髮髻在細白的脖子處，側臉線條流暢，下巴尖尖，漂亮的不像話。
在想起來那一幕的時候，徐鳳霞還會有驚豔的地步。
“長崢喜歡漂亮的，剛好美雲又是明豔溫婉的大美人，他們會如此恩愛，也不奇怪。”
說實話，對著這麼一個漂亮的美人，就是她也忍不住想要呵護起來。
聽到自己這個三弟妹，頭一次說這麼多話，向紅英詫異地看著她，徐鳳霞摸摸臉，“你看我做什麼？”
“我和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妯娌，我還不知道你？”徐鳳霞是那種不顯山不露水的人，而且又因為孃家的條件太低，她其實很多時候在季家都有些抬不起頭的，覺得自卑，所以很多情況，她就算是回婆家，也是很少話的那種。
這一次，難得竟然說了這麼多，還是評價一個和她之外的人。
被二嫂向紅英點明瞭，徐鳳霞苦笑了一聲，“美雲，就是我羨慕卻永遠都做不到的樣子。”
向紅英聽到這話，向來風風火火的她，也頭一次沉默了下去，她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要是我能和美雲換換就好了。”
她生得膀大腰圈，腰粗腿粗，和沈美雲站在一起便是兩個人。
兩人對視一眼，都不在說話了。
嗚嗚嗚，實在是太羨慕沈美雲了。
在屋內休息的沈美雲，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羨慕了，她一覺醒來都十二點了，廚房已經忙活的差不多了。
準備開飯了。
季長崢這才過來喊她，“美雲，起來了。”
沈美雲還是迷糊的狀態，“幾點了？”
“要吃飯了。”
得，有了這話後，沈美雲一激靈瞌睡瞬間沒了，“怎麼不喊我？”
她揉眼睛，哪有第一天回到婆家，就讓全家人一起等她吃飯的啊，這實在是太不禮貌了一些。
季長崢，“這不是來了嗎？急啥？”他把沈美雲掛在床頭衣架子上的大衣拿了下來。
“穿上，現在出去也來得急。”
沈美雲嗔地看了他一眼，“下一次一定提前喊我。”
季長崢笑了笑，倒是沒應腔，他見過沈美雲在陳秋荷面前的樣子，回到家便睡大覺，就是飯好了，瞌睡沒睡好，喊了也不起來吃飯。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想喊美雲起來，他希望在季家，美雲能夠像是在沈家一樣過的安心自在。
而不是在婆家兢兢業業，連睡個懶覺都要看時間。
只是，這些話沒法說，他說了美雲也不會聽，季長崢只能說，按照自己的行為去行事，他在盡力給沈美雲營造一個，讓她舒服的環境。
這些事情急不來，只能一步步來。
小兩口從臥室出來後，季家堂屋的八仙桌上，已經坐滿了人的，季家是個大家庭，幾個兒子成家後，基本都單獨出去住了，除了老大一家子。
所以平日就是老兩口，外加大兒子，只有到了年關跟前，兒子兒媳孫子才會從外面一起回來。
基本從臘月二十左右就在家吃飯了。
這樣，幾個兒子家裡年底不用辦年貨了，季爺爺和季奶奶基本把辦年貨的錢，給全部包圓了，也算是變相的貼補孩子們。
這不，等季長崢和沈美雲出現在堂屋的時候，向紅英打趣道，“終於把我們新娘子給接出來咯。”
這話說的，沈美雲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她輕輕地擰了下季長崢的腰，季長崢輕咳一聲，“二嫂，美雲麵皮子薄，你還是不要打趣了。”
向紅英捂著嘴笑，不過，倒是不在打趣，這讓沈美雲也鬆了一口氣。
“過來坐？”
季家是那種大桌子，兩張八仙桌拼在一起的，不過男人坐在前頭兒，他們是要喝酒拼酒的，女人們坐在後面的這個桌子，方便吃菜，而且雖然兩個桌子離的近，但是放的菜卻不一樣。
男人的桌子偏向下酒的菜，炒花生米，涼拌豬耳朵，以及涼拌口條。
女人的桌子上放著更為滋補一些，爆炒黃鱔，北京烤鴨，京醬肉絲，魚頭炮餅，都是極為養身體的那一種。
張媽的廚藝好，爆炒黃鱔極為香嫩，大家下筷子都不停的，除了沈美雲，她從來不碰黃鱔這類食物，想起來鮮活的黃鱔，她就會忍不住起一層雞皮疙瘩。
以至於，她從來沒在家做過這道菜，是屬於那種看都看不了的。
季長崢吃了一筷子後覺得很不錯，便打算給沈美雲夾一筷子，被沈美雲給拒絕了，“我不要。”
“怎麼了？很好吃的。”
沈美雲搖搖頭，壓低了嗓音，“我吃不下。”黃鱔和蛇這類生物，她都是敬而遠之的。
見她真不要，季長崢這才沒勉強，旁邊的向紅英說了一句，“這個黃鱔做的極為好吃，外焦裡嫩。”
沈美雲苦笑了一聲，“我不敢。”她把自己的袖子擼起來，“你看我的雞皮疙瘩。”
一提到這種軟體動物，她就怕的不行。
果然如同她說的那樣，雞皮疙瘩爬滿了細白的胳膊。
這下，向紅英是真相信了，“你這——”這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雖然沒吃黃鱔，但是其他的菜沈美雲卻是吃了不少的，這頓飯下來，也算是吃的舒服。
畢竟，不用自己做，不用自己收拾，直接吃現成的，這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
下午的時候，綿綿被季奶奶帶走了，說是要去帶她買衣服。
沈美雲不用帶孩子，不用上班，也不用做飯，難得閒了下來，她朝著季長崢道，“我們下午出去轉轉？”
上午睡好了，下午可不能在睡了，不然晚上肯定睡不著。
季長崢，“你想去哪裡？”
沈美雲，“坐電車四處轉轉。”
她也好久沒回來北京了，算一算都一年多了，出去看看也是不錯的。
季長崢嗯了一聲，拿了大衣，穿在了身上，又給沈美雲拿了一條圍巾，看著沈美雲系好後，這才順勢把她的手給揣到了口袋裡面。
“走了。”
沈美雲低低地嗯了一聲。出了衚衕口，四通八達，到處都是路，季長崢問沈美雲，“咱們去哪裡？”
沈美雲想了想，“也不坐電車了，就這樣溜達。”真是一會一個注意，若是換個人來，怕是要生氣了，但是這人是季長崢啊。
他側頭看著她，豎著的衣領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張過於英朗的眉眼，“都聽你的。”
連帶著語氣都是溫柔的。
沈美雲伸手撓了下季長崢的手心，“你要不要這麼聽話啊？”
季長崢挑眉，“聽媳婦的話，是季家人的傳統美德。”
這話說的，沈美雲噗嗤一笑，“那我回去要問問媽，爸是不是。”
季長崢，“看來你膽子是真大了，都敢去開爸媽的玩笑了。”說實話，他還挺喜歡看著沈美雲這樣的，她既然能開父母的玩笑，那也就意味著，對方已經把季家當做了自己的家，在季家不會在兢兢業業，緊張兮兮的了。
這些話他沒說，沈美雲卻聽懂了，她笑了笑，“爸媽人很好，也很開明，我自然敢開他們的玩笑。”
但是季家人多，人多的地方就意味著是非多，更別說，她還有那麼多妯娌，一人一個注意，都夠她喝一壺的。
季長崢想了想，說道，“也只有過年的時候大家才會碰頭，平日我哥他們基本上都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除非有事的情況下，大多數大家都是互不打擾的狀態。
沈美雲低低地嗯了一聲，捏著季長崢的手指玩，“我知道的，如今這種狀態，我已經很滿足了。”
丈夫體貼，公婆和善，妯娌雖然多，但是要說壞心那倒是不至於，無非就是人多的時候，會拈酸吃醋。
無傷大雅而已。
見她能想開，季長崢鬆口氣，“家裡這邊我會盡量調節的。”不把壓力給到美雲身上。
“不用，就目前這個狀態便可以了。”一年就回來一次，還吃喝不愁，還有錢拿，比起普通人來說，已經是極為不錯的了。
季長崢握著她的手，“委屈你了。”
沈美雲，“不委屈，對於普通人來說，我現在過的已經是神仙日子了。”
不為吃穿發愁，丈夫工作貼面，女兒學校不錯，公婆和善退休金高，還能大手筆補助，這已經是極為不錯的了。
季長崢見她沒有勉強的意思，這才不在繼續這個話題，拉著她的手慢慢的走，“我們好像很久沒有這般悠閒過了。”
兩人一直都是忙忙碌碌，連散步的機會都少。
沈美雲點點頭，“是呀，都在為了事業忙碌。”
他們兩個都不算是得過且過的性子，算是那種要不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地步。
“偶爾閒下來也不錯。”
季長崢這話剛落，一位老大爺頭戴毛氈帽，身穿厚棉襖，他四處掃了一眼，旋即，喊住了沈美雲。
“同志，你要羊嗎？”
這話一落，沈美雲一愣，“你有？”
“我有。”老大爺聲音斬釘截鐵，“我有一頭羊本來送來給親戚的，但是我親戚搬家了，現在沒有路費回去不去了。”
他本來在路邊急的掉淚的，後來一個路人好心給他出了一個注意，讓他觀察下從身邊經過，但是衣著卻體面的人，這種人手裡一般是有錢的，能夠買得起他的羊。
經過對方這麼一出注意，他這才去找人，只是一連著找了兩三個人，對方都以為他是騙子。
沈美雲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肯搭話的人，老大爺當即一喜，忙不疊的點頭，“有，我有。”說這話，他就把手裡牽著的長繩給拉了出來，羊餓極了，躲在老槐樹後面刨樹皮吃。
沈美雲這才沒有看到，不過，經過老大爺這一拉，她倒算是看清楚了，這頭羊還挺肥，就是肚子癟了下去。
怕沈美雲嫌棄，老大爺忙說，“這個羊是我家長的最胖的那個，不過我帶它來城裡，它已經餓了一天，所以肚子才癟了去，但是身上有肉的。”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他還特意拍了拍羊背，砰砰作響，以示自己沒有說謊。
這羊確實長得不錯。
沈美雲便問他，“大爺，這羊你打算怎麼賣？”
“豬肉八毛一斤，不過人家是殺好的，我這羊肉你給我按照七毛。”怕自己說貴了，對方不肯要，老大爺又忙補充，“六毛也行。”
“多少給點，我買一張票回去也要四塊五呢。”
他臉上溝溝壑壑，滿是滄桑，帶著幾分質樸和著急，不過也確實是因為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回不去了，這才難受。
沈美雲沒想到對方這般實誠，活羊的要價竟然比豬肉還低，要知道在後世羊肉可是極為被大家追捧的，羊肉溫補，肉質緊實鮮美，而那一股羶味，更是受到不少人的追捧。
沈美雲摸了摸羊，那羊順勢跟著咩咩咩了兩聲，叫的細聲細氣的，顯然是被餓狠了，連帶著叫的勁都沒有了。
還行，除了叫聲沒勁，精神頭還不錯，面對陌生人它有些緊張，還打算伸出蹄子去踹沈美雲。
就它了。
沈美雲看了一眼季長崢，季長崢點了點頭。
沈美雲便問老大爺，“你有稱嗎？怎麼給這羊稱重？”
老大爺遲疑了下，“我來之前在家稱過的，足足有六十斤，特意挑了最大的一隻，不過餓了這麼長時間，它肯定賒水了，我給你少算五斤，就按照五十五斤來算。”
說到這裡，他懵了下，溝壑的臉上滿是茫然，“這是多少錢？一斤六毛，五十五斤一共多少錢？”
老爺子顯然是不識字的，在家能夠稱個體重已經是想的最為周全的法子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帶的羊過去，對方還能不要的。
畢竟是親戚啊。
沈美雲嘆口氣，若說原先還抱著幾分懷疑，這老頭子是騙子的話，這會已經徹底相信了對方不是了。
哪裡有騙子不識字，連一頭羊賣多少錢都不知道的。
沈美雲讓季長崢拿了紙筆算了起來，算好後，她還拿著紙張給對方看了下。
“你看看五十五乘以零點六，就是三十三塊。”
老頭子呆了下，“另？電六？”
他有些茫然，另電六是什麼？
沈美雲，“就是六毛錢，從數字來算，就是零點六。”她掰開了給對方算，“您只要知道，這一頭羊按照六毛錢一斤來算，就是三十三塊。”
這下，老頭子聽懂了。
“三十三，三十三，對對對。”
“我家人跟我說過，如果給親戚的話，讓對方給我三十塊。”
“他們是熟人，就不賺他們的錢了。”
“同志，你給我錢給多了。”
多了三塊錢。
六毛錢一斤羊肉，沈美雲都是佔了他便宜的，她從季長崢身上拿了三十三塊出來，一起遞給對方。
“不多了，六毛一斤是我佔便宜了。”沈美雲當著老頭子的面數了三十三塊錢出來。
“您看下，就是這個數，保證一分錢沒少您的。”老頭子不識字，她自然要把這些事情給提前交代清楚。
老頭子顫顫巍巍的接過錢，一張一張數了起來，他雖然不識字，但是卻是認識錢的，從頭到尾數下來，倒是沒錯。
“同志，你是好人啊，謝謝你啊。”他沒想到被親戚騙了一次，轉頭路上遇到的一個不認識的人，竟然還幫了他。
讓他把羊賣了不說，還有了回家的路費。
沈美雲，“不用謝，我們雙方這是各取所需。”一個賣貨，一個買貨，倒是正常。
話是這麼說的，老頭到底是感激沈美雲的，一連著道謝了好幾次後這才離開。
等他一走。
沈美雲和季長崢兩人便大眼瞪小眼，“回去？”
“回去。”
本來還說約會的，這下好了，不用約會了，直接回去吧。
兩人牽著羊便再次打道回府，一路上回去被不少人給圍觀了。
“咦，長崢，美雲，你們怎麼還牽了一頭羊回來？”
沈美雲和季長崢自然不會說，這是從外面買的，畢竟，這年頭私底下做買賣還屬於見不得光的存在。
沈美雲想了想便說，“親戚送的。”
把老頭轉為親戚，倒是也不算是說謊，老頭本來就打算把羊給親戚，只是半路被他們買走了而已。
“你親戚還有羊嗎？”
能住在這一片的人，家裡條件自然不差的，家家戶戶不說不差錢，起碼一頭羊還是買的起的。
羊肉可是好東西啊。
沈美雲，“沒有了。”
“就這一隻。”
老頭子確實就牽了一隻羊過來。
這下，對方極為失望，見他們不在問，沈美雲和季長崢這才回去。
季奶奶和綿綿還沒有回來，家裡就只有季爺爺，以及沈美雲的幾個嫂子在。
“美雲？你這是？”
向紅英出來上廁所的，萬萬沒想到原本出去的小兩口，竟然牽了一隻羊回來。
沈美雲，“親戚送的，我和季長崢打算問問張媽，這羊要怎麼弄。”
她是不敢殺羊的。
這下，把季爺爺也驚動了出來，“羊，這可是好東西啊。”
羊肉溫補，冬天是最合適吃羊肉的。
“你們這是哪裡來的？”又問一遍，幾乎是每一個見到這一隻活羊的人，都會這樣問，實在是對於城裡人來說，能夠看到活羊，太稀罕了一些。
“親戚送的。”沈美雲不厭其煩的解釋。
“爸，你看下這一隻羊要怎麼收拾？”
季爺爺想也沒想道，“殺了，晚上做個蘿蔔燉羊肉吃。”
“最好是羊蠍子鍋。”
他也算是老吃貨了，自然知道這羊肉怎麼弄才好吃。
“那就聽您的，做一個羊蠍子鍋。”
“不過誰來殺？”
大家下意識地看向季長崢。
季長崢，“……”
行吧，那就他，不過季爺爺在旁邊打下手，倒算是順利，等把一隻羊收拾妥當，單獨把羊皮剝了下來，就是羊油也沒放過，羊油可是極好的。
還是一位藥，對於腳底板長骨刺的人來說，用著羊油燃著了以後，燻著腳底板長骨刺的位置，那時間久了，腳底板自然就不痛了。
至於是個什麼原理，也沒人知道，只知道這是常規的老偏方了。
基本上老一輩的人都知道。
羊肉收拾出來後，羊肉放一塊，內臟放一塊，從上到下一點都沒捨得丟的。
趁著季長崢來收拾這個的時候，張媽把地上的血水給清洗乾淨了，畢竟馬上就要過年了，到時候人家來拜年，院子裡的地面上還有一層沒清洗乾淨的血水，那算什麼樣子？
也太不吉利了一些。
沈美雲是這個時候過來的，之前殺羊的時候，她不敢看，便提前進去了，等收拾妥當後，這才趴在季長崢的身後。
“都好了？”
季長崢在分肉，把四隻羊腿收撿了起來，其中最好的兩隻羊腿，被他單獨掛了起來，“這一隻羊腿給吳奶奶送去，另外一隻羊腿給鄭老師送過去。”
這都是沈美雲如今在北京，唯二聯繫的親人了，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卻比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關係更為親密。
聽到季長崢這話，沈美雲驟然怔了一下，“我都忘記了。”
她是有想過去看對方，但是她卻沒想到把羊肉給對方拿一些過去，實在是還沒反應過來。
但是季長崢卻考慮到了，沈美雲發現和季長崢在一起最安心的便是，有他在，她根本不需要操心，因為對方會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解決整理好。
她只需要當一個掛件就好。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從背後抱著季長崢，輕聲說道，“你怎麼這麼好啊？”
她想到的，她沒想到的，季長崢全部替她想好了，沈美雲發現有他在，她真的要少操好多心啊。
別人都說她，快三十的人了，怎麼看起來還跟個小姑娘一樣，這一切原因不過是有人在替她負重前行而已。
季長崢收拾羊肉的手一頓，他笑了笑沒說話，他覺得美雲很多時候像個小孩兒一樣。
心思也是。
單純的很，他就只是提前把這些瑣碎的事情安排起來，對方就覺得他好好。
但是在季長崢看來，這一切不過是自己應該做的而已。
門口，看到這一幕的向紅英忍不住臉一熱，抬手去戳徐鳳霞，“你看，你快看？”
徐鳳霞被催了，她忍不住探頭往廚房一看，就看到沈美雲從身後抱著季長崢。
徐鳳霞愣了下，霎時間，她的臉也跟著通紅起來，“他們，他們感情可真好。”
連帶著手都搓熱了起來。
“不是，美雲這也太會了啊。”向紅英忍不住低聲道，“難怪長崢喜歡她，喜歡的不要不要的。”
徐鳳霞聽到這話，也跟著笑了起來，“可不是。”
“你能對著二哥做出這樣的事情嗎？”
這話問的，向紅英當場就呆住了，半晌，吭哧吭哧憋出幾個字，“我可能會給他屁股一腳。”
這是她經常做的事情。
至於從後背抱，那是不可能的。
這話，徐鳳霞忍不住笑了，“我好像也是。”
所以，他們和愛人的關係，說不上恩愛，是結婚多年後的互相扶持，當愛情被消磨掉了以後。
剩下的便只有親情了。
“難怪我們沒人愛。”
都是有道理的，在處理夫妻感情這塊，她們都是不如沈美雲的。
“不過，你相信美雲那羊是親戚送的嗎？”向紅英這話一問，徐鳳霞愣了下。
“什麼？”
不是送的，那還能是什麼？
向紅英笑了笑，“三弟妹，你都結婚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般單純？”
“美雲的家人都去漠河下鄉去了，她的親戚也都是城裡人，我就問你，城裡人有幾個家裡養羊的？”
這還真把徐鳳霞給問住了。
“你說的是，美雲這羊是從哪裡來的？”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徐鳳霞還沒聽出來，向紅英嘆口氣，“三弟妹，你平日怎麼和你家長勤相處的？”
徐鳳霞想了想，“他說我聽。”
一般不動腦子，只是除了來季家，她的腦子在飛快的轉動，但是還是跟不上大家的速度。
這是天生的短板，實在是沒辦法。
“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賣關子了。”
“我就問你，在供銷社和百貨大樓肉菜都緊張的情況下，你會從哪裡弄來一隻羊？”
徐鳳霞幾乎想也不想道，“黑市！”
她也是去過黑市的人，每次快到了月底後，家裡的細糧吃乾淨了，便拿著錢去黑市買點高價糧，但凡是家裡條件不錯的人，幾乎都做過這樣的事情。
“那不就是了。”
“你是說？”
徐鳳霞震驚，“美雲是去的那嗎？”
向紅英噓了一聲，“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說出來。”她嘆口氣，“美雲和長崢到底是條件好，一頭羊說買就買，買了還拉回來大家一起吃。”
“她可真是大方啊。”
不帶反諷，而是真心實意的感慨，反正向紅英自己認為，她是捨不得的，畢竟一頭羊可要她大半月的工資了，如果是她的話，她大概率會關起門來自己吃。
最多就讓自家男人送個兩三斤的羊肉回來孝敬老人，在多的是別想了。
徐鳳霞沉默了下，“條件好自然不一樣。”
“而且我聽媽說，美雲還是養殖場的廠長。”
廠長啊，在她看來這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畢竟，鋼廠的廠長她一年都沒見過幾次。
這下，輪到向紅英也沉默了，她嘆口氣道，“難怪媽喜歡美雲。”如果是她也喜歡，漂亮工作好會掙錢會來事，而且對家人也捨得。
在眾多兒媳婦下，美雲一下子脫穎而出好嗎？,
竟然跑這般快, 也不怕摔著碰著怎麼辦？
老人不同於年輕人，如果真摔跤了，那可是很麻煩的事情。
沈美雲一把攙著季奶奶, 她還沒開口，季奶奶就劈頭蓋臉道, “你們回來，怎麼不和我提前說一聲，我好讓你大哥過去接你們啊？”
這孩子去年沒回來過年，他們還以為今年也不回來了呢，結果沒想到竟然不聲不響的回來了。
沈美雲，“和您提前說了, 哪裡還有驚喜？這不是給您驚喜嘛。”季奶奶骨子裡面是個愛浪漫的人, 聽到沈美雲這般說話後，她當即眉開眼笑的拉著沈美雲的手, “驚喜, 確實是驚喜。”
當她聽到衚衕口的人喊美雲和長崢的名字的時候，那一瞬間的驚喜, 確實淹沒了她, 那種喜悅襲上心頭的時候，可比發工資啊還高興啊。
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是吧？我就知道我們突然回來, 媽你肯定會高興。”沈美雲挽著季奶奶的肩膀, 往回走。
季長崢這個親兒子，反而跟個僕從一樣落在後面, 季奶奶甚至都沒把目光往他身上看過幾次。
這讓, 沈美雲哭笑不得，“媽，長崢還在後面呢。”
“他自己知道回家的路。”
季奶奶乾脆道, “綿綿呢？過來，奶奶牽著你。”真真是叫一個區別對待了。
這讓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到家後，季奶奶就催張媽，“小張，把前兒的你弟妹送來的黃鱔給做了，給他們補補身體。”
張媽有個弟妹，在北京附近的鄉下住著，前幾天得了一桶黃鱔，想著過年了賣個好價錢，全家也能鬆快的過個好年，這不，知道張媽在季家幫傭，季家又是出了名的好條件，所以這才趕著把黃鱔送過來。
黃鱔這道菜算是營養的，原本季奶奶打算留在年三十晌午吃的，但是沈美雲他們提前回來了。
她便讓提前安排起來，也不等年三十晌午了。
沈美雲笑，“媽，我們剛回來的路上已經吃早飯了，中午也隨便吃點就行，不用單獨做好菜。”
今兒的臘月二十七，離過年還有三天呢。
季奶奶，“那不行，我們家小綿綿還要補身體呢。”
她把綿綿當成了眼珠子，廢話，整個季家就這一個小姑娘，還不是小公主一樣的存在。
沈美雲笑了笑，“行吧，那我也算是搭了綿綿的塊，有的吃了。”
這話說的季奶奶也忍不住笑了，她拉著綿綿的手捏了捏，“我瞧著這孩子瘦了一些？”
綿綿馬上要十一歲了，臉上的嬰兒肥褪了一些，但是還沒有褪完，帶著恰到好處的肉乎，讓人看的就心生歡喜。
尤其是那一張臉蛋白的跟剝殼的雞蛋一樣，細膩又通透，別提多漂亮了。
偏巧，季奶奶又是一個好顏色的人，她拉著綿綿的手，就停不下來了，回頭就張羅，“下午我帶你去買衣服，奶奶不知道你今年回來，所以沒準備衣服。”
“我聽人說，百貨大樓和華僑商店都有小姑娘的新衣服，我帶你買。”
小孩子長得快，開始季奶奶還能約莫著買，後面就不行，三個月一抽條，買的衣服還沒等孩子回來，就穿不了。
所以，她這才沒準備，當然，把孩子領到跟前，這才是最方便的。
綿綿聽到這話後，她下意識地去看沈美雲，她是知道的，奶奶每次給她買的東西都好貴啊。
有的時候，一兩件衣服，都頂得上爸爸一個月的工資了。
沈美雲，“去吧，奶奶這是喜歡你。”
若是拒絕了，老太太才要傷心呢。
綿綿當即便說，“我也喜歡奶奶。”
一句話，把季奶奶哄的眉開眼笑，拉著綿綿就去找好吃的了。沈美雲則是去屋子裡面休息了起來，北京的天氣是乾冷乾冷的，寒風像是刀子一樣，刮的麵皮子疼，連帶著手都跟著乾巴了起來。
進屋後，沈美雲打了一盆熱水，洗了個臉，又泡了個手，臉上塗了一層雅霜，厚厚的一層保溼，她這才覺得臉舒服了一些。
當然，手也不能忘記，把手上抹了一層厚厚的蛤蜊油，蛤蜊油三分錢一個，用起來不心疼。
她每次都是摳一大坨，直接揉開了，等手背和手心吸收了去，這才躺到了床上休息了起來。
火車上的臥鋪太窄了，在加上人多，大呼聲，說話聲，這倒是她晚上根本休息不好。
這會算是補個眠了。
季長崢本來要進來找沈美雲說話的，但是瞧著她睡著了，便悄悄的給她掖了個被角，這才把門關上，退了出去。
朝著家裡人叮囑了一句，“美雲睡著了，不要過去喊她，聲音也小一些。”
他說這些話，做這些事，似乎都是習以為常的，卻讓家裡的女眷忍不住看了一眼他。
不過，大家的聲音似乎確實也降低了一些。
等季長崢進書房找老爺子後，向紅英朝徐鳳霞低聲道，“長崢和美雲都結婚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般如膠似漆。”
老婆回來休息，直接叮囑大家都小點聲，也不要過去喊人。
徐鳳霞笑了，眼裡羨慕道，“他們感情好唄。”
她是確實羨慕，一兩年兩年就算了，但是沈美雲和季長崢已經結婚好幾年了，連個孩子都沒有，卻還能一如既往感情恩愛。
說實話，羨慕歸羨慕，但是他們知道，大家也羨慕不來。
畢竟，換個人試下？
但凡是季長崢結婚找的不是沈美雲，如今他們小兩口的感情都不至於會是這個樣子。
先前那會，沈美雲進來和她們打招呼的時候，徐鳳霞都呆了下，她當時腦子裡面只有一個念頭。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啊。
她現在都記得，對方的樣子，眉目溫婉，淺淺一笑，皮膚白皙，通透細膩，黑色有光澤的頭髮只挽了一個低髮髻在細白的脖子處，側臉線條流暢，下巴尖尖，漂亮的不像話。
在想起來那一幕的時候，徐鳳霞還會有驚豔的地步。
“長崢喜歡漂亮的，剛好美雲又是明豔溫婉的大美人，他們會如此恩愛，也不奇怪。”
說實話，對著這麼一個漂亮的美人，就是她也忍不住想要呵護起來。
聽到自己這個三弟妹，頭一次說這麼多話，向紅英詫異地看著她，徐鳳霞摸摸臉，“你看我做什麼？”
“我和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妯娌，我還不知道你？”徐鳳霞是那種不顯山不露水的人，而且又因為孃家的條件太低，她其實很多時候在季家都有些抬不起頭的，覺得自卑，所以很多情況，她就算是回婆家，也是很少話的那種。
這一次，難得竟然說了這麼多，還是評價一個和她之外的人。
被二嫂向紅英點明瞭，徐鳳霞苦笑了一聲，“美雲，就是我羨慕卻永遠都做不到的樣子。”
向紅英聽到這話，向來風風火火的她，也頭一次沉默了下去，她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要是我能和美雲換換就好了。”
她生得膀大腰圈，腰粗腿粗，和沈美雲站在一起便是兩個人。
兩人對視一眼，都不在說話了。
嗚嗚嗚，實在是太羨慕沈美雲了。
在屋內休息的沈美雲，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羨慕了，她一覺醒來都十二點了，廚房已經忙活的差不多了。
準備開飯了。
季長崢這才過來喊她，“美雲，起來了。”
沈美雲還是迷糊的狀態，“幾點了？”
“要吃飯了。”
得，有了這話後，沈美雲一激靈瞌睡瞬間沒了，“怎麼不喊我？”
她揉眼睛，哪有第一天回到婆家，就讓全家人一起等她吃飯的啊，這實在是太不禮貌了一些。
季長崢，“這不是來了嗎？急啥？”他把沈美雲掛在床頭衣架子上的大衣拿了下來。
“穿上，現在出去也來得急。”
沈美雲嗔地看了他一眼，“下一次一定提前喊我。”
季長崢笑了笑，倒是沒應腔，他見過沈美雲在陳秋荷面前的樣子，回到家便睡大覺，就是飯好了，瞌睡沒睡好，喊了也不起來吃飯。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想喊美雲起來，他希望在季家，美雲能夠像是在沈家一樣過的安心自在。
而不是在婆家兢兢業業，連睡個懶覺都要看時間。
只是，這些話沒法說，他說了美雲也不會聽，季長崢只能說，按照自己的行為去行事，他在盡力給沈美雲營造一個，讓她舒服的環境。
這些事情急不來，只能一步步來。
小兩口從臥室出來後，季家堂屋的八仙桌上，已經坐滿了人的，季家是個大家庭，幾個兒子成家後，基本都單獨出去住了，除了老大一家子。
所以平日就是老兩口，外加大兒子，只有到了年關跟前，兒子兒媳孫子才會從外面一起回來。
基本從臘月二十左右就在家吃飯了。
這樣，幾個兒子家裡年底不用辦年貨了，季爺爺和季奶奶基本把辦年貨的錢，給全部包圓了，也算是變相的貼補孩子們。
這不，等季長崢和沈美雲出現在堂屋的時候，向紅英打趣道，“終於把我們新娘子給接出來咯。”
這話說的，沈美雲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她輕輕地擰了下季長崢的腰，季長崢輕咳一聲，“二嫂，美雲麵皮子薄，你還是不要打趣了。”
向紅英捂著嘴笑，不過，倒是不在打趣，這讓沈美雲也鬆了一口氣。
“過來坐？”
季家是那種大桌子，兩張八仙桌拼在一起的，不過男人坐在前頭兒，他們是要喝酒拼酒的，女人們坐在後面的這個桌子，方便吃菜，而且雖然兩個桌子離的近，但是放的菜卻不一樣。
男人的桌子偏向下酒的菜，炒花生米，涼拌豬耳朵，以及涼拌口條。
女人的桌子上放著更為滋補一些，爆炒黃鱔，北京烤鴨，京醬肉絲，魚頭炮餅，都是極為養身體的那一種。
張媽的廚藝好，爆炒黃鱔極為香嫩，大家下筷子都不停的，除了沈美雲，她從來不碰黃鱔這類食物，想起來鮮活的黃鱔，她就會忍不住起一層雞皮疙瘩。
以至於，她從來沒在家做過這道菜，是屬於那種看都看不了的。
季長崢吃了一筷子後覺得很不錯，便打算給沈美雲夾一筷子，被沈美雲給拒絕了，“我不要。”
“怎麼了？很好吃的。”
沈美雲搖搖頭，壓低了嗓音，“我吃不下。”黃鱔和蛇這類生物，她都是敬而遠之的。
見她真不要，季長崢這才沒勉強，旁邊的向紅英說了一句，“這個黃鱔做的極為好吃，外焦裡嫩。”
沈美雲苦笑了一聲，“我不敢。”她把自己的袖子擼起來，“你看我的雞皮疙瘩。”
一提到這種軟體動物，她就怕的不行。
果然如同她說的那樣，雞皮疙瘩爬滿了細白的胳膊。
這下，向紅英是真相信了，“你這——”這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雖然沒吃黃鱔，但是其他的菜沈美雲卻是吃了不少的，這頓飯下來，也算是吃的舒服。
畢竟，不用自己做，不用自己收拾，直接吃現成的，這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
下午的時候，綿綿被季奶奶帶走了，說是要去帶她買衣服。
沈美雲不用帶孩子，不用上班，也不用做飯，難得閒了下來，她朝著季長崢道，“我們下午出去轉轉？”
上午睡好了，下午可不能在睡了，不然晚上肯定睡不著。
季長崢，“你想去哪裡？”
沈美雲，“坐電車四處轉轉。”
她也好久沒回來北京了，算一算都一年多了，出去看看也是不錯的。
季長崢嗯了一聲，拿了大衣，穿在了身上，又給沈美雲拿了一條圍巾，看著沈美雲系好後，這才順勢把她的手給揣到了口袋裡面。
“走了。”
沈美雲低低地嗯了一聲。出了衚衕口，四通八達，到處都是路，季長崢問沈美雲，“咱們去哪裡？”
沈美雲想了想，“也不坐電車了，就這樣溜達。”真是一會一個注意，若是換個人來，怕是要生氣了，但是這人是季長崢啊。
他側頭看著她，豎著的衣領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張過於英朗的眉眼，“都聽你的。”
連帶著語氣都是溫柔的。
沈美雲伸手撓了下季長崢的手心，“你要不要這麼聽話啊？”
季長崢挑眉，“聽媳婦的話，是季家人的傳統美德。”
這話說的，沈美雲噗嗤一笑，“那我回去要問問媽，爸是不是。”
季長崢，“看來你膽子是真大了，都敢去開爸媽的玩笑了。”說實話，他還挺喜歡看著沈美雲這樣的，她既然能開父母的玩笑，那也就意味著，對方已經把季家當做了自己的家，在季家不會在兢兢業業，緊張兮兮的了。
這些話他沒說，沈美雲卻聽懂了，她笑了笑，“爸媽人很好，也很開明，我自然敢開他們的玩笑。”
但是季家人多，人多的地方就意味著是非多，更別說，她還有那麼多妯娌，一人一個注意，都夠她喝一壺的。
季長崢想了想，說道，“也只有過年的時候大家才會碰頭，平日我哥他們基本上都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除非有事的情況下，大多數大家都是互不打擾的狀態。
沈美雲低低地嗯了一聲，捏著季長崢的手指玩，“我知道的，如今這種狀態，我已經很滿足了。”
丈夫體貼，公婆和善，妯娌雖然多，但是要說壞心那倒是不至於，無非就是人多的時候，會拈酸吃醋。
無傷大雅而已。
見她能想開，季長崢鬆口氣，“家裡這邊我會盡量調節的。”不把壓力給到美雲身上。
“不用，就目前這個狀態便可以了。”一年就回來一次，還吃喝不愁，還有錢拿，比起普通人來說，已經是極為不錯的了。
季長崢握著她的手，“委屈你了。”
沈美雲，“不委屈，對於普通人來說，我現在過的已經是神仙日子了。”
不為吃穿發愁，丈夫工作貼面，女兒學校不錯，公婆和善退休金高，還能大手筆補助，這已經是極為不錯的了。
季長崢見她沒有勉強的意思，這才不在繼續這個話題，拉著她的手慢慢的走，“我們好像很久沒有這般悠閒過了。”
兩人一直都是忙忙碌碌，連散步的機會都少。
沈美雲點點頭，“是呀，都在為了事業忙碌。”
他們兩個都不算是得過且過的性子，算是那種要不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地步。
“偶爾閒下來也不錯。”
季長崢這話剛落，一位老大爺頭戴毛氈帽，身穿厚棉襖，他四處掃了一眼，旋即，喊住了沈美雲。
“同志，你要羊嗎？”
這話一落，沈美雲一愣，“你有？”
“我有。”老大爺聲音斬釘截鐵，“我有一頭羊本來送來給親戚的，但是我親戚搬家了，現在沒有路費回去不去了。”
他本來在路邊急的掉淚的，後來一個路人好心給他出了一個注意，讓他觀察下從身邊經過，但是衣著卻體面的人，這種人手裡一般是有錢的，能夠買得起他的羊。
經過對方這麼一出注意，他這才去找人，只是一連著找了兩三個人，對方都以為他是騙子。
沈美雲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肯搭話的人，老大爺當即一喜，忙不疊的點頭，“有，我有。”說這話，他就把手裡牽著的長繩給拉了出來，羊餓極了，躲在老槐樹後面刨樹皮吃。
沈美雲這才沒有看到，不過，經過老大爺這一拉，她倒算是看清楚了，這頭羊還挺肥，就是肚子癟了下去。
怕沈美雲嫌棄，老大爺忙說，“這個羊是我家長的最胖的那個，不過我帶它來城裡，它已經餓了一天，所以肚子才癟了去，但是身上有肉的。”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他還特意拍了拍羊背，砰砰作響，以示自己沒有說謊。
這羊確實長得不錯。
沈美雲便問他，“大爺，這羊你打算怎麼賣？”
“豬肉八毛一斤，不過人家是殺好的，我這羊肉你給我按照七毛。”怕自己說貴了，對方不肯要，老大爺又忙補充，“六毛也行。”
“多少給點，我買一張票回去也要四塊五呢。”
他臉上溝溝壑壑，滿是滄桑，帶著幾分質樸和著急，不過也確實是因為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回不去了，這才難受。
沈美雲沒想到對方這般實誠，活羊的要價竟然比豬肉還低，要知道在後世羊肉可是極為被大家追捧的，羊肉溫補，肉質緊實鮮美，而那一股羶味，更是受到不少人的追捧。
沈美雲摸了摸羊，那羊順勢跟著咩咩咩了兩聲，叫的細聲細氣的，顯然是被餓狠了，連帶著叫的勁都沒有了。
還行，除了叫聲沒勁，精神頭還不錯，面對陌生人它有些緊張，還打算伸出蹄子去踹沈美雲。
就它了。
沈美雲看了一眼季長崢，季長崢點了點頭。
沈美雲便問老大爺，“你有稱嗎？怎麼給這羊稱重？”
老大爺遲疑了下，“我來之前在家稱過的，足足有六十斤，特意挑了最大的一隻，不過餓了這麼長時間，它肯定賒水了，我給你少算五斤，就按照五十五斤來算。”
說到這裡，他懵了下，溝壑的臉上滿是茫然，“這是多少錢？一斤六毛，五十五斤一共多少錢？”
老爺子顯然是不識字的，在家能夠稱個體重已經是想的最為周全的法子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帶的羊過去，對方還能不要的。
畢竟是親戚啊。
沈美雲嘆口氣，若說原先還抱著幾分懷疑，這老頭子是騙子的話，這會已經徹底相信了對方不是了。
哪裡有騙子不識字，連一頭羊賣多少錢都不知道的。
沈美雲讓季長崢拿了紙筆算了起來，算好後，她還拿著紙張給對方看了下。
“你看看五十五乘以零點六，就是三十三塊。”
老頭子呆了下，“另？電六？”
他有些茫然，另電六是什麼？
沈美雲，“就是六毛錢，從數字來算，就是零點六。”她掰開了給對方算，“您只要知道，這一頭羊按照六毛錢一斤來算，就是三十三塊。”
這下，老頭子聽懂了。
“三十三，三十三，對對對。”
“我家人跟我說過，如果給親戚的話，讓對方給我三十塊。”
“他們是熟人，就不賺他們的錢了。”
“同志，你給我錢給多了。”
多了三塊錢。
六毛錢一斤羊肉，沈美雲都是佔了他便宜的，她從季長崢身上拿了三十三塊出來，一起遞給對方。
“不多了，六毛一斤是我佔便宜了。”沈美雲當著老頭子的面數了三十三塊錢出來。
“您看下，就是這個數，保證一分錢沒少您的。”老頭子不識字，她自然要把這些事情給提前交代清楚。
老頭子顫顫巍巍的接過錢，一張一張數了起來，他雖然不識字，但是卻是認識錢的，從頭到尾數下來，倒是沒錯。
“同志，你是好人啊，謝謝你啊。”他沒想到被親戚騙了一次，轉頭路上遇到的一個不認識的人，竟然還幫了他。
讓他把羊賣了不說，還有了回家的路費。
沈美雲，“不用謝，我們雙方這是各取所需。”一個賣貨，一個買貨，倒是正常。
話是這麼說的，老頭到底是感激沈美雲的，一連著道謝了好幾次後這才離開。
等他一走。
沈美雲和季長崢兩人便大眼瞪小眼，“回去？”
“回去。”
本來還說約會的，這下好了，不用約會了，直接回去吧。
兩人牽著羊便再次打道回府，一路上回去被不少人給圍觀了。
“咦，長崢，美雲，你們怎麼還牽了一頭羊回來？”
沈美雲和季長崢自然不會說，這是從外面買的，畢竟，這年頭私底下做買賣還屬於見不得光的存在。
沈美雲想了想便說，“親戚送的。”
把老頭轉為親戚，倒是也不算是說謊，老頭本來就打算把羊給親戚，只是半路被他們買走了而已。
“你親戚還有羊嗎？”
能住在這一片的人，家裡條件自然不差的，家家戶戶不說不差錢，起碼一頭羊還是買的起的。
羊肉可是好東西啊。
沈美雲，“沒有了。”
“就這一隻。”
老頭子確實就牽了一隻羊過來。
這下，對方極為失望，見他們不在問，沈美雲和季長崢這才回去。
季奶奶和綿綿還沒有回來，家裡就只有季爺爺，以及沈美雲的幾個嫂子在。
“美雲？你這是？”
向紅英出來上廁所的，萬萬沒想到原本出去的小兩口，竟然牽了一隻羊回來。
沈美雲，“親戚送的，我和季長崢打算問問張媽，這羊要怎麼弄。”
她是不敢殺羊的。
這下，把季爺爺也驚動了出來，“羊，這可是好東西啊。”
羊肉溫補，冬天是最合適吃羊肉的。
“你們這是哪裡來的？”又問一遍，幾乎是每一個見到這一隻活羊的人，都會這樣問，實在是對於城裡人來說，能夠看到活羊，太稀罕了一些。
“親戚送的。”沈美雲不厭其煩的解釋。
“爸，你看下這一隻羊要怎麼收拾？”
季爺爺想也沒想道，“殺了，晚上做個蘿蔔燉羊肉吃。”
“最好是羊蠍子鍋。”
他也算是老吃貨了，自然知道這羊肉怎麼弄才好吃。
“那就聽您的，做一個羊蠍子鍋。”
“不過誰來殺？”
大家下意識地看向季長崢。
季長崢，“……”
行吧，那就他，不過季爺爺在旁邊打下手，倒算是順利，等把一隻羊收拾妥當，單獨把羊皮剝了下來，就是羊油也沒放過，羊油可是極好的。
還是一位藥，對於腳底板長骨刺的人來說，用著羊油燃著了以後，燻著腳底板長骨刺的位置，那時間久了，腳底板自然就不痛了。
至於是個什麼原理，也沒人知道，只知道這是常規的老偏方了。
基本上老一輩的人都知道。
羊肉收拾出來後，羊肉放一塊，內臟放一塊，從上到下一點都沒捨得丟的。
趁著季長崢來收拾這個的時候，張媽把地上的血水給清洗乾淨了，畢竟馬上就要過年了，到時候人家來拜年，院子裡的地面上還有一層沒清洗乾淨的血水，那算什麼樣子？
也太不吉利了一些。
沈美雲是這個時候過來的，之前殺羊的時候，她不敢看，便提前進去了，等收拾妥當後，這才趴在季長崢的身後。
“都好了？”
季長崢在分肉，把四隻羊腿收撿了起來，其中最好的兩隻羊腿，被他單獨掛了起來，“這一隻羊腿給吳奶奶送去，另外一隻羊腿給鄭老師送過去。”
這都是沈美雲如今在北京，唯二聯繫的親人了，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卻比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關係更為親密。
聽到季長崢這話，沈美雲驟然怔了一下，“我都忘記了。”
她是有想過去看對方，但是她卻沒想到把羊肉給對方拿一些過去，實在是還沒反應過來。
但是季長崢卻考慮到了，沈美雲發現和季長崢在一起最安心的便是，有他在，她根本不需要操心，因為對方會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解決整理好。
她只需要當一個掛件就好。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從背後抱著季長崢，輕聲說道，“你怎麼這麼好啊？”
她想到的，她沒想到的，季長崢全部替她想好了，沈美雲發現有他在，她真的要少操好多心啊。
別人都說她，快三十的人了，怎麼看起來還跟個小姑娘一樣，這一切原因不過是有人在替她負重前行而已。
季長崢收拾羊肉的手一頓，他笑了笑沒說話，他覺得美雲很多時候像個小孩兒一樣。
心思也是。
單純的很，他就只是提前把這些瑣碎的事情安排起來，對方就覺得他好好。
但是在季長崢看來，這一切不過是自己應該做的而已。
門口，看到這一幕的向紅英忍不住臉一熱，抬手去戳徐鳳霞，“你看，你快看？”
徐鳳霞被催了，她忍不住探頭往廚房一看，就看到沈美雲從身後抱著季長崢。
徐鳳霞愣了下，霎時間，她的臉也跟著通紅起來，“他們，他們感情可真好。”
連帶著手都搓熱了起來。
“不是，美雲這也太會了啊。”向紅英忍不住低聲道，“難怪長崢喜歡她，喜歡的不要不要的。”
徐鳳霞聽到這話，也跟著笑了起來，“可不是。”
“你能對著二哥做出這樣的事情嗎？”
這話問的，向紅英當場就呆住了，半晌，吭哧吭哧憋出幾個字，“我可能會給他屁股一腳。”
這是她經常做的事情。
至於從後背抱，那是不可能的。
這話，徐鳳霞忍不住笑了，“我好像也是。”
所以，他們和愛人的關係，說不上恩愛，是結婚多年後的互相扶持，當愛情被消磨掉了以後。
剩下的便只有親情了。
“難怪我們沒人愛。”
都是有道理的，在處理夫妻感情這塊，她們都是不如沈美雲的。
“不過，你相信美雲那羊是親戚送的嗎？”向紅英這話一問，徐鳳霞愣了下。
“什麼？”
不是送的，那還能是什麼？
向紅英笑了笑，“三弟妹，你都結婚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般單純？”
“美雲的家人都去漠河下鄉去了，她的親戚也都是城裡人，我就問你，城裡人有幾個家裡養羊的？”
這還真把徐鳳霞給問住了。
“你說的是，美雲這羊是從哪裡來的？”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徐鳳霞還沒聽出來，向紅英嘆口氣，“三弟妹，你平日怎麼和你家長勤相處的？”
徐鳳霞想了想，“他說我聽。”
一般不動腦子，只是除了來季家，她的腦子在飛快的轉動，但是還是跟不上大家的速度。
這是天生的短板，實在是沒辦法。
“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賣關子了。”
“我就問你，在供銷社和百貨大樓肉菜都緊張的情況下，你會從哪裡弄來一隻羊？”
徐鳳霞幾乎想也不想道，“黑市！”
她也是去過黑市的人，每次快到了月底後，家裡的細糧吃乾淨了，便拿著錢去黑市買點高價糧，但凡是家裡條件不錯的人，幾乎都做過這樣的事情。
“那不就是了。”
“你是說？”
徐鳳霞震驚，“美雲是去的那嗎？”
向紅英噓了一聲，“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說出來。”她嘆口氣，“美雲和長崢到底是條件好，一頭羊說買就買，買了還拉回來大家一起吃。”
“她可真是大方啊。”
不帶反諷，而是真心實意的感慨，反正向紅英自己認為，她是捨不得的，畢竟一頭羊可要她大半月的工資了，如果是她的話，她大概率會關起門來自己吃。
最多就讓自家男人送個兩三斤的羊肉回來孝敬老人，在多的是別想了。
徐鳳霞沉默了下，“條件好自然不一樣。”
“而且我聽媽說，美雲還是養殖場的廠長。”
廠長啊，在她看來這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畢竟，鋼廠的廠長她一年都沒見過幾次。
這下，輪到向紅英也沉默了，她嘆口氣道，“難怪媽喜歡美雲。”如果是她也喜歡，漂亮工作好會掙錢會來事，而且對家人也捨得。
在眾多兒媳婦下，美雲一下子脫穎而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