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輕描淡寫的,方臨淵卻還是聽出了其中威脅的味道。




片刻對視後,他狠狠地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大步走出了碧紗櫥。




只怪他眼盲心瞎,如今步步為人脅迫,卻全無反抗的餘地。




難怪當日虎牢關的前輩耳提面命,告訴他滿心耽於情愛之人,必然沒有好下場。




——




趙璴起身兀自忙碌,方臨淵在紅綃帳中一直等到了天亮。




臥房中的地龍燒得足,直將滿房裡擺的芍藥與金盞燻得花香旖旎,將方臨淵的身子都暖熱了。




可方臨淵卻只覺得難捱。紅浪層疊,明珠高懸,他卻切身地明白了話本中那些身不由己、新婚化鬼的嫁娘怨氣為何那樣深。




五更的梆子響了,門外便有侍女敲門輕問,問是否該要送水。




此時的趙璴已將自己全然打點好了。




他穿好了寢衣,內裡的抹胸襦裙也穿得嚴整,儼然如羞怯地遮掩住全部春光的閨秀。他的頭髮也鬆鬆挽起了髻,為了修飾那略顯鋒利的五官,幾綹髮絲恰到好處地垂下,頓時憑添了幾分嬌柔嫵媚。




他又兀自對鏡化了個淡妝。門外侍女問時,他最後一筆胭脂恰好落成,輕飄飄地放下筆,便熟練地清了清嗓子。




“送進來罷。”




清冽恬淡的女聲,帶著些無傷大雅地微啞。




他施施然站起身,毫不矯揉,卻自成一派貴女風韻,一如方臨淵再見他時,不卑不亢卻又媚骨天成。




只是如今再見,方臨淵只恨不能剜下自己的雙目。




——




捧著銅盆玉瓶的侍女們魚貫而入,有條不紊地伺候二人起身。




還有手捧桂圓紅棗等喜物的侍女,挨個兒地進來,一邊將喜物灑進紅帳,一邊笑眯眯地吉利話。




“結髮成雙,祝侯爺夫人永結同心。”




“金玉良緣,祝侯爺夫人百年好合。”




“花開並蒂,祝侯爺夫人早生貴子。”




……




被褥之上漸漸滿滿當當,坐在床榻旁側的方臨淵面色卻越來越黑。




他已經自食苦果,何苦再來這樣羞辱他!




一個接一個的侍女們足道了七八句的吉利話,才聽得趙璴清泉般的聲音在旁側響起,帶著微微的笑意:“好了,你們侯爺面皮薄,莫再打趣他。”




周遭的侍女們笑作一片。




方臨淵抬起頭,冰冷的視線恨不得即刻化作刀子,將趙璴捅個對穿。




他看向趙璴。




只見明媚的日光下,窗外枝頭的雪融了大半。熱烈的梅影透過菱花窗格,斑駁地映照在妝臺前。




纖塵在陽光下輕盈地跳躍,趙璴坐在那兒,身後的侍女替她梳著頭,嬌豔的面容籠在了光下。他清冷的面目上帶著淡淡的笑,恰如窗外輕融的梅枝雪,好一副新婚燕爾的幸福模樣。




這畫面方臨淵曾在心中虔誠地勾勒過,卻不料夢想成真之時,卻是禍患臨頭。




而在他身後,鬼差般站著三個宮人。年長的那個女官叫松煙,據說是先皇后曾經身邊的人。她面相就生得嚴厲刻薄,神色肅穆冷峻,目光略一飄過,都是在對方臨淵凌厲的審視。




而旁邊那個年輕些的,叫絹素,聽說比貴妃身邊伺候的還伶俐兩分。她端站在那兒,眼觀鼻鼻觀心的,根本沒把方臨淵放在眼裡。




而旁邊那個獨眼老太監,叫吳興海的,佝僂枯瘦的像一具槁木。他單站在那兒,渾身就散發著一股陰鷙的冷氣,便是旁側幾個活躍說笑的侍女都小心地不敢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