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47. 第 47 章 水汽又剎那凝結進了他的……





方臨淵很少聽見趙璴說這樣多的話,瑣事纏繞,卻全是他的家事。




這樣周全用心,彷彿面對的也是趙璴自家的人一般。




方臨淵一時只覺有點恍惚。




旁側的宋照錦眼眶又溼了:“殿下這樣周全,我當真是……”




她一時哽咽難言,片刻才拭去淚道:“……家中親長若是知道,定然要替侯爺高興,得與您結為連理。”




方臨淵看向趙璴,便見趙璴的目光也轉了過來。




口中的話分明是對宋照錦說的,一雙眼,卻徑直看著他。




“您不必擔憂。”他說。




“有我在,只管放心。”




——




安平侯府的喜宴辦得熱鬧極了。




眼見著入了夏,府中的草木愈發蓊鬱茂盛,園中的那池活水湖也漾起了清波。侯府張燈結綵之際,趙璴還從南邊移了一池蓮花,遍京城的荷花都沒有開,唯獨安平侯府內垂柳青翠,蓮葉田田,紅豔的錦鯉穿梭其中,堪為奇景。




喜宴也辦在了荷花池畔。




京中與宋照錦交好的女眷都知道當年的舊事,對她一直沒有封誥的事諱莫如深,誰都不曾提起。如今她終於得封,品階又高,她們圍攏在宋照錦身邊時,喜色幾乎全寫在了臉上。




忠順伯夫人光賀禮都送了整整兩大抬,宴上見到方臨淵時,眼眶泛紅著硬要敬他一盞酒:“將軍,照錦能有你這樣的弟弟,是她修來的福氣。”




李承安與婁碩等人也跟著家人前來赴宴,除了賀禮之外,還特封了極大的紅封,便連沒受邀的秦國公都特送了禮來,在安平侯府的前院堆滿了。




“將軍,你前兩日在城外的事兒,我們都聽說了!”宴飲酣時,十六衛的幾個世家子弟們強將方臨淵圍攏在一處,繪聲繪色道。




李承安在旁邊直嘆:“千里夜襲,這也太帥了!”




方臨淵聞言,笑著頂了他一胳膊肘:“哪有千里?多讀些書,別亂用詞。”




幾人說笑間,方臨淵目光一轉,正好看見不遠處剛與幾位女眷敬過酒的趙璴。




“我過去一下。”方臨淵當即離了人群,朝那幾人簡單打了個招呼後,便朝著趙璴而去。




身後的幾人還不忘調笑:“你看將軍,又要去尋他夫人呢!”




方臨淵卻沒管他們,直停在了趙璴面前。




“我該多謝你才是。”想起那日在霽月堂中的情形,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是他失態,還要多虧趙璴照顧他的情緒。




便見趙璴轉頭看向了他,眉梢眼中也蘊了笑意,淺淡得像是春日裡含苞的玉簪花。




“謝我什麼?”只聽他問道。




“長嫂的宴會,虧你裡外操持。我看你忙得幾夜都很晚才熄燈。”他說。“……還有那日。”




那日什麼,他之後的話說不出來了,畢竟一個成年人,總不太好意思重提在旁人面前落淚的事。




趙璴看著他的眼神漸染了笑,又追問道:“那日什麼?”




這狐狸精雖說不似他從前認識得那樣壞,卻仍不是什麼好人。




方臨淵心下嘀咕,拿起旁側的酒壺給自己滿倒了一杯,道:“不說那麼多了,今日我就先謝你一盞酒吧。”




一提起那天他落淚的事,便像是被嚇得瞪圓了眼的鹿似的。




趙璴輕笑了一聲,端著手中的酒,也向他舉了舉。




方臨淵仰頭飲盡了。




趙璴的目光在他起伏的、修長的脖頸上停了停,也飲盡了杯中的酒。




他身量很高,素來穿的都是底面極薄的繡鞋,即便如此,此時也與穿靴的方臨淵身高相當。




遠遠看去,有種勢均力敵的和諧。




“將軍與公主殿下琴瑟和鳴,看起來很是登對呢!”不遠處圍攏在宋照錦周圍的女眷,有人看見了這一幕,對宋照錦笑著說道。




周遭眾人當即紛紛誇讚起來,都說公主與方臨淵神仙眷侶。




“他們二人素來恩愛,能娶到公主,是二弟的福氣。”宋照錦聞言,面上一片慈和。




而不遠處的幾個女眷見狀,也紛紛嘆道:“安平侯府的大夫人雖說早年命途多舛,但有安平侯這樣的晚輩撐著侯府,日後的福氣怕是很長呢。”




“安平侯府風水好,總出些英雄人物。”旁側有人附和道。




“就是未見五殿下的肚子有什麼消息呢?”又有女眷小聲說道。“眼看著也有好幾個月了……”




“怎麼,公主殿下沒有消息,教你動心思了?”旁側的女眷笑著問道。“莫非還想送人進侯府來,替將軍開枝散葉?”




周遭的人都笑了起來。




“哎呀,我能有什麼心思?安平侯府的門第,哪裡是我們家攀得上的。”那女眷笑著推了推她。




“你倒是想呢!但凡侯爺同意,便是嫡親的孩子送來做妾,想必也是捨得的吧?”




一眾人半真半假的一通笑鬧,一時間,也分不清是否有誰真動了念頭。




——




東廠手裡的馮翰學案暫且告一段落,但京中有關江南貪墨案的審查卻日甚一日地嚴厲。




方臨淵這幾日也聽說了些。




單馮翰學與邱朔就牽扯了好幾個京官,那幾個京官頭上又不知還有什麼大人物。這幾日,從錦衣衛到東廠、再到大理寺,拿人的拿人、抄家的抄家,忙得不可開交。




方臨淵也不大清閒。




因為幾天的功夫,朝堂上竟吵起來了。




與他和趙璴預料的一樣,從前與馮、邱兩人有所牽扯的官吏,不少都急於脫身,將自己從中擇出來。也有些稍有沾染的,恨不得當即割席,擺明了立場撇清關係。




於是,先有言官參奏,彈劾戶部侵吞災款,說有此先例在,戶部定然做下了不少類似的事情,需要詳查歷年賬冊。




戶部的官員管的就是錢款,哪有幾個經得起詳查的。




於是,沒兩天,就有戶部官員參奏,說是找到了邱朔靠著同鄉便利,向京中江南出身的官員行大量賄賂的證據。說他們以同鄉為黨,互相包庇,比起戶部,出身江南的官吏更需嚴加查問。




在京的江南官員,哪個不是桑知辛大人的門生!




桑知辛大人又是誰,當今朝廷相位空懸,他是如今最得聖心、權柄最盛的中書侍郎!




這些人當即群起而攻,說這些京城出身的官吏黨同伐異,自己在京中作威作福、魚肉百姓不提,卻拿旁人的鄉籍說事。




幾天下來,江南的一筆爛賬被幾方來回推諉,竟漸漸演變得如同市井打鬥一般。各衙門的大人為了捍衛自己的利益,士人的面子也顧不得,互相攻訐得亂七八糟。




今天你參我縱奴僕欺行霸市,明天我參你私德不修混跡青樓。後天再一同參某位朝臣奢靡鋪張,因之在自己的裡衣上鑲嵌東珠作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