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49. 第 49 章 分明是溺於情愛,不可自……





“為什麼一見他,一見他思緒難寧——”




對面的瓦舍裡隱約飄來南曲的唱聲,聽起來似乎是《百花贈劍》的唱段。




隔著窗子,隱約可見戲臺上冠帶華美的百花公主。本是陣前點兵的巾幗英雄,卻心甘情願地將寶劍雙手奉送給了前來刺殺她的青年才俊。




可她哪裡顧得了這樣多?




卻見她滿目春情,步步悱惻,心下口中,唸的全是那棄自己而去的男子,何等的英姿蓋世。




“都只為春情一點心波動——




惹下這眷眷相思情……”




——




方臨淵是被十六衛叫走的。




是衛戍司裡來的人,說宮裡遞來了消息,讓他今日儘快入一次宮,陛下有事要見他。




不知是有何要事,方臨淵分毫沒多猶豫,便起身朝眾人告辭。




臨走之前,他向趙璴微微一點頭,便跟著十六衛們匆匆而去了。




待方臨淵的背影遠去,席間的掌櫃們紛紛發出了嘆聲。




“世間竟有方將軍這樣的英雄人物!”有人說道。“需是多少年的功德與天地華光,才能養出這樣的人來?”




“戰場上所向披靡,人又生得俊彩風流。”又有人感嘆。“便是與夫人都那樣恩愛,還有什麼是方將軍所不能的?”




周遭眾人皆是連連點頭。




卻在這時,上首傳來了一道冰冷的、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恩愛?”只聽他淡淡問道。“你們以為,什麼叫恩愛?”




在場眾人都嚇了一跳。




他們這位東家總共也沒露過幾次面,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素來話也少極了。




他們早習慣了在東家高坐上首之時,各自談笑以作熱鬧氣氛,卻不料東家忽然冷冰冰地開了口,問的卻是這樣匪夷所思的話。




幾人交換了一下目光,一時間誰都沒敢回話。




片刻,有人壯著膽子答道:“都說將軍一心求娶公主,得覓良人之後,又這般一心一意地厚待,想必這便是恩愛了吧?”




上首的東家沒有說話。




見著那人並沒惹東家發怒,便又有人小心地接話道:“況且,將軍到哪兒都惦念著公主,這份心意,便是小的都很難做到。”




“是了!說來真心,也不過是尋常的一言一行,方寸之間,便可見了。”




見著東家沒再多言,他們漸漸你一言我一語地,又熱鬧開了。




卻未見座上向來滴酒不沾的東家,執起杯來,又飲了一盞。




——




這日趙璴一回府中,絹素便敏銳地發覺了他的異樣。




他不知何時回來的,沒驚動任何人,也早已換好了羅裙,挽起髮髻,唇上的胭脂雖有些薄,卻足夠遮掩他的唇鋒。




可他一言不發的,只是沉默,在窗前坐下之後也一動不動的,面無表情,只靜靜地低垂著一雙眼。




絹素心下一驚。




她上次見到趙璴這樣,還是在他十三歲時,不慎在宮宴上飲了兩杯桃花酒時那次。




那是趙璴第一次飲酒,那日之後她們才知道,趙璴滴酒碰不得,但凡一飲,必然會醉。




但幸而趙璴即便酒醉,也不會有任何異常,唯一的不同,便是絕不開口說話。




她們佩服於趙璴的心性,卻也知道這樣的心性是怎樣磨礪出的。




他對自己被發覺身份這件事怕到了骨子裡,以至於醉得深思朦朧之時,也咬死了知道斷不可在意識不清時開口。




以至於那一次,趙瑤和趙瑾在回宮的路上堵住他,說他失禮,連打帶踹地將他推倒在了初冬時御園邊覆了一層薄雪的池塘裡,他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也幸而那池塘不過及腰的深淺,他自不吭聲地從裡頭爬出來,沒因此淹死。




這會兒見著趙璴這番模樣,絹素也只鬆了口氣。




幸好,五殿下即便醉得神思不屬時,僅憑著本能,也不會露出分毫端倪讓人看見。




於是,絹素沒有多言,只替他掩上了窗子,又吩咐旁人不許進前打擾,便自退了出去。




剛退到門前,便撞見了神色匆匆而來的吳興海。




看這模樣,是宮裡來了消息。




不過,此處人多口雜,絹素便也沒有提醒他。畢竟殿下醉酒後絕不言語吳興海是知道的,他一見便知,不需自己多說什麼。




她側身讓吳興海進去,便自替他們掩上了房門。




卻未見門內,花窗的窗格柔軟地映照在趙璴身上,他端坐在那兒,吳興海一上前去,便當即跪了下來。




“殿下,宮中來了消息,突厥已經決定了送十二公主賽罕前來和親,此時召見安平侯進宮,是為商榷前往迎接賽罕的人選。”




說完,他低著頭,靜等著趙璴的吩咐。




片刻,卻聽趙璴緩緩開了口。




“若是一人,見另一人時,心跳如鼓仿若有鬼在撞,其為何故?”




階下的吳興海微微一愣。




公主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他在心下飛快地過了一遍趙璴今日的行程,當即得知,今日船廠開業,五殿下是易容之後前去剪綵了的。




船廠自修建至今,出了不少波折,殿下這樣詢問,恐怕是今日見了什麼人吧。




卻聽趙璴頓了頓,接著說道。




“他看他一眼,他的心就跳一下,似被絲線纏繞了肺腑,一言一行,仿若木偶提線,由不得他自己。”




吳興海眉心凝了凝,終於忍不住,抬頭看向了趙璴。




只見逆著光的五殿下,端坐在那兒,神色冷漠,目光如刃,垂下眼來。




“甚至比之正常相與,他竟更想以妻子的身份,出現在那人身邊。”




只見趙璴面無表情地緩緩俯下身來,嗓音沉鬱,逼視著他。




“這個人,他究竟是在做什麼?”




片刻對視,吳興海當即明白了趙璴的意思。




他猛地俯下身去,朝趙璴叩首道。




“奴婢恭喜殿下!”他說道。




趙璴的聲音不知喜怒地從他頭頂傳來。




“你說,喜從何來?”他問道。




“奴婢恭喜殿下,此人若真作此舉,那麼今後便可任由殿下拿捏,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軟肋盡在殿下之手!”




吳興海高聲說道。




“此人情狀,分明是溺於情愛,不可自拔之相!”:,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