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55. 第 55 章 愛卿,唯獨只有你了。……





而剩下的那一半,則是趙璴屬意留下的。




這是他作出的一番圍師必闕的假象。




桑黨官員經此一番傷了元氣,但桑知辛本人及其座下一眾擁躉,還是成功地將自己擇了出來。未能一把按死他們,是趙璴意料中事,給他們留下三瓜倆棗的,也是為了存住他們一時委頓住的貪慾。




此後再要對付他們,還需要留下一些把柄。




而另外一封……




趙璴的手指在桌上輕輕釦動了兩下,神色有些沉。




是他留在南方的探子發回的,說是尋到了當年離宮的太醫院院判。




正是當年那個,照顧清貴妃身孕的太醫。




他五歲那年,趙瑾的母妃清貴妃懷孕。當時宮中子嗣單薄,又只趙瑾一個皇子,鴻佑帝當即龍顏大悅,傾太醫院上下之力,照顧保全清貴妃的龍胎。




趙璴年少早慧,對清貴妃蘇雲霜印象很深。




她是時任吏部尚書的女兒,家中三個兄長,唯獨她一個妹妹,又天生有不足之症,多年體弱,因此自幼被嬌慣得很厲害。




入宮之後,她也是一番眼高於頂的嬌蠻姿態,宮裡誰她都看不上,誰她也相處不來,入宮幾年將後宮妃嬪得罪了個遍,卻偏偏聖眷不衰,讓宮裡的女人恨她恨得齒冷。




唯獨他母后是個例外。




宮裡從不爭寵的是她,最秉公執法的也是她,而身份最為貴重的,仍舊是她。




蘇雲霜只喜歡跟她玩。




竇清漪性格冷淡,不愛與嬪妃交際,素來除必要的晨昏定省之外,誰也不偏愛、誰也不為難。




可蘇雲霜卻總往她的棲鳳宮裡鑽,又要竇清漪陪她說話,又要從茶飲點心到薰香擺件樣樣挑剔一遍,有時弱症犯了,還得竇清漪給她請太醫。




趙璴聽過他母后與松煙嬤嬤的交談。




“娘娘若不喜歡貴妃,奴婢下回打發了她走就行了。”松煙說。“何必教她一待就是半日,徒惹娘娘心煩呢。”




卻聽竇清漪淡淡說道:“她自幼體弱,又眾星捧月長大,在宮裡孤單,也是可憐。”




“娘娘還心疼她。”松煙嘆了口氣,沒再勸過。




趙璴也不那麼喜歡蘇雲霜。




她脾氣嬌得很,說話做事又極毛躁,還特別喜歡逗他。他從小被當做女孩教養,他母親嚴令他嗓音不似女孩便不許開口,於是他從小便言語謹慎,顯得寡言。




可蘇雲霜卻偏要逗他,將他逗煩了跑開,她就要笑。




“娘娘,我這一胎若是個女兒就好。”她笑完了,還要跟竇清漪說。“我生的女兒,肯定比宮裡別的丫頭都漂亮百倍。”




但後來,她懷胎六月時流了產,母子俱亡,太醫從她身體裡捧出的,也是個男胎。




她死在棲鳳宮。




竇清漪宮裡得了極好的鹿肉,她蹭過來吃,胎動發作後才查出裡頭被下了紅花。她身體虛弱,扛不住這樣大的月份流產,鴻佑帝趕來時,她身體都涼了。




鴻佑帝哭得肝膽俱裂。




那些素日裡恨蘇雲霜恨不得她千刀萬剮的妃嬪,這會兒當即擺出了姐妹情深的姿態。




哭她死得冤枉,罵竇皇后蛇蠍心腸,說清貴妃將她當做自家姐妹,她竟也下得了這樣的毒手。




而趙璴卻看見,他母后被打入冷宮的當天,對著清貴妃宮中搬來的那盆海棠枯坐了一夜。




而那盤鹿肉食性太烈,蘇雲霜吃了兩口、竇清漪便讓她停了筷子,這點劑量根本不至於讓她流產而亡。




而她的死因,在那盆海棠裡。




滿宮上下只有竇清漪知道,蘇雲霜從小吃藥怕苦,素日裡陛下賜的坐胎藥,她三日中會偷偷倒掉兩日,就倒在那盆長勢喜人的海棠中。




而那盆花土裡翻出了藥渣,有冬葵、半夏和附子,皆是不動聲色可使人落胎的好藥。




那藥會是誰下的呢?




沒人知道,也沒人明白竇皇后為什麼明知蘇雲霜另有死因,也沒替自己伸半句冤枉。




現在,拿到那封信的趙璴知道了。




當年的院判在蘇雲霜死後每兩年便告老還鄉,此後一直東躲西藏,直到被趙璴的人抓住。他招供說,當年是陛下命他在清貴妃的藥裡下藥,當年抓藥的憑據,他都一直留在手裡。




下藥的正是鴻佑帝,而他母后緘默不言,也是因為她猜到了。




她若假作不知內情,還能保住自己與趙璴的性命。但若她發現了端倪,鴻佑帝想盡辦法也會滅她的口。




她終於認清了龍椅上坐著的是個豺狼,只能委身冷宮之中,步步算計,去奪豺狼手中的皇權。




而蘇雲霜呢?




鴻佑帝怕蘇雲霜母家勢大,再生個皇子難以把控,又視竇清漪如眼中之釘,想要一舉兩得,用那個不想要的孩子換取竇清漪的後位。




卻不料,蘇雲霜吃藥不老實,拖到六月才流掉,自己的性命也丟了。




所以鴻佑帝傷心,那天夜裡,哭得幾經昏死。




似乎是愛極了她一般。




——




方臨淵剛到懷玉閣門口,就聞到了裡頭嫋嫋飄出的香氣,當即食指大動,腹中的飢餓感也被勾了起來。




他三步並做兩步地踏上階梯,不忘朝著門前候著的侍女笑著打了招呼。




他一入前廳,絹素便對他說殿下還在內間,請他入內之後,像往日一樣替他們屏退下人,關上了門。




聽著裡頭半天沒動靜,方臨淵繞過了屏風去,抬眼就看見趙璴正坐在桌前,取下了燈上的琉璃罩,正在火焰上燒著一封信。




聽著他進來,趙璴略一抬眼,平靜地對他說道:“餓了就先去用飯。”




紙張被火光引燃,屋裡的光影當即跳躍起來。




火光滾燙地照在趙璴臉上,方臨淵當即看到,他的神色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