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104. 第 104 章 未能見他被枕邊人嚇死……





什麼太子,什麼君王?這些人靠著他證道明志,又要借他標榜自己寧折不彎的風骨。那些汲汲營營之徒對他陽奉陰違,表面是一副恭敬阿諛的嘴臉,背地裡貪婪得恨不得將他蛀空。




還有那些所為的世家貴族。靠著他祖上的仁德與廕庇,不過富貴了幾十上百年,便不知所以,要在他面前擺出驕矜不可侵犯的架子。




鴻佑帝忍不住痛恨他們每一個人。




是他們令他不得安寢,令他晝夜憂思。他們熬盡了他的心血,卻還偏要跪在他面前,裝模作樣地高呼萬歲。




只有女人能給他一些安慰了。




她們目光短淺,不過一些金銀珍寶就能夠讓她們心滿意足。她們甘於囚籠,以不事生產、為人供養為榮。




養在皇宮裡的鳥雀,方寸之地就足夠了。




她們在籠裡歌唱,梳洗自己華麗的羽毛,偶爾為了他的寵愛或恩賞互相啄得天昏地暗,可到了他面前,又是敬神拜佛一般,生怕他不再愛她們。




愛?




他當然愛。




誰會不愛令人不必多慮的輕鬆,不愛被當做天一般全心景仰的感覺呢?




可是後來,他漸漸地發現,女人也不單純。




人畢竟不是鳥,會比鳥雀有更多的心思,亦有更多的牽絆。




她們有家族,有父兄,甚至還有讓自己的親眷、乃至她們自己直上青雲的野望。




宮的女人們不再可愛了,他開始偏愛凡俗女子。




她們因家事清白、目光淺薄而惹人愛憐。她們無所倚仗,因此在高貴而強大的男子面前,便只能全身心地倚靠過去,像是攀附大樹的藤蔓。




可偏就在這時,他父皇賜給了他一個男人樣的女人。




她的家室比誰都顯赫,她令人心驚的美豔帶著讓他不舒服的侵略性,而在蓋頭掀開的那一刻,那雙過於冷靜而智慧的眼睛,更是令他痛恨。




這樣的恨在日後的相處中,日甚一日地強烈。




在每一次,她的學識與思想碾壓他時,她將艱難的問題遊刃有餘地處理過時,他否認了她,卻被事實一次又一次地證明她是對的時。




她是籠罩在他頭頂的陰影,他喘不過氣來,迫切地想要處置了她。




幸好,人都有弱點,都有自己不擅長的事。




她將他的後宮治理得井井有條,獎懲規章條分縷析,卻從沒經歷過後宮爾虞我詐的陰私。




終於,她成了陷害寵妃的妒婦,而他,則是寬厚仁慈,在最後關頭留下她一條性命,讓她在冷宮裡懺悔自己犯下的罪責的仁君。




天下誰人不稱讚他呢。




他父皇教他要做仁君,的確是為了他好。畢竟仁德與寬宏,於他而言是再好用不過的利器。




他靠著仁厚之名排除異己,讓那些令他放心的寒門書生侵吞老牌權貴的權柄。他亦借寬德的名義,廣納平民女子入宮,亦在這樣的遴選之下,挑出了最令他滿意的皇后。




書香世家的女子,將綱常倫理刻在了骨頭裡。她謹慎、羞怯,同時對權勢功名避如蛇蠍,生怕沾染上它們的母家,會給自己視若青天的夫君帶來麻煩。




鴻佑帝對她很滿意。




可是……




他哪裡想得到,會有今天?




他一心擢拔的寒門貴子,成了朝中大權獨攬的虎狼。




而他那個最溫順乖巧的枕邊人,竟連撫養的孩子,都不是他的。




他日日抱在懷中疼愛的幼子,竟是該喚他一聲姑父的野種!




鴻佑帝陰沉著臉,推開了冷宮的大門。




森冷的寒意從裡頭洶湧而來,凍得鴻佑帝一個哆嗦。




遠遠跟在他身後的宮人們提著燈籠,抱著大氅,浩浩蕩蕩的二三十人,卻沒有個敢上前為他披衣的。




鴻佑帝大步走了進去。




沒有地龍的宮室本就寒冷,此處又了無生氣,一片四下漏風、磚石斑駁的蕭索。




而姜紅鸞則端坐在那兒,垂著眼,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衣裙上被拖拽而沾染上的塵土。




趙珏就在不遠處。




錦衣玉食、眾星捧月的“小皇子”此時哭得聲嘶力竭,倒在雪地裡爬都爬不起來,一張臉凍得青紫。




可素來溫柔慈和的姜紅鸞,卻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陛下來了。”




在鴻佑帝停在她面前時,她仍端坐在那兒。




鴻佑帝猩紅著一雙眼睛,緊盯著她。




看著他這位面目陌生的枕邊人,許久,他只憋出一句話來。




“你敢騙朕。”




卻見姜紅鸞笑了。




“是啊。”她毫不避諱地說著,抬起眼來,竟反問鴻佑帝。




“可是陛下自己不也想要個兒子嗎?”




鴻佑帝沒想到她竟會這麼理直氣壯。




他腿彎一顫,後退一步,便見姜紅鸞容色放肆。




“陛下本就子嗣艱難,臣妾斗膽,擅自替陛下想了個辦法。”她說。“這些年來,陛下不是也很開心嗎?”




鴻佑帝嘴唇哆嗦,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了。




“毒婦……你這毒婦……你敢騙朕。”




“皇天在上,臣妾區區一介柔弱女子,也是要討生活的。”姜紅鸞卻渾不在意,輕飄飄地說道。




“你就不怕朕殺了你!”鴻佑帝目眥欲裂。




姜紅鸞笑起來。




“臣妾自然怕。”她說。“但便是朝堂上的大人們,一著不慎都是要掉腦袋的。臣妾今日東窗事發,也無非是心存僥倖,輕敵自傲,以至於棋錯一著,沒能笑到最後罷了。”




“你……你……”鴻佑帝臉上的肌肉哆嗦起來。




“你與朕夫妻近二十載,朕卻沒想到,天下竟有你這樣惡毒的女人,竟如此擅長偽裝,將朕都騙了過去!”




姜紅鸞聞言,輕嘆一聲,眉眼微微一垂。




“陛下今日說你我二人是二十載的夫妻,可臣妾於您而言,不就是奴才嗎?”她抬眼看向鴻佑帝,眼神冷漠。




“曲意逢迎,佯裝出您喜歡的模樣,在您手下討生活,爭權柄,不就是如此嗎?您要臣妾令您安心,要臣妾令您打理好後宮上下,又要臣妾聽話乖順合您心意,臣妾不是都做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