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鋼魂碎檔了 作品

第33章 似水流年(4k)

 “距離我上一次書寫嶄新的故事,已經隔得太久。我竟一時不知如何起筆,就連我現下寫的這一行題記,也令我躊躇萬分,如握持千鈞的鐵石之筆,猶豫著每個字母的形態和構架。”

 “我將花費我的時日去完成這則全新的寓言,並不追求其名在這片大地上廣傳,而僅僅是對世事的粗略記錄。”

 “一個孩子,一個天降的、人造的、獨一的孩子,帶著他全部的傲慢、膽怯、憎惡、依戀,來到這早已失落於黑夜和蠻荒的遙遠世界,與萬事萬物相碰撞。他註定遠離籍籍無名。”

 “他是銀的利刃、槍的子彈、鐵的盔甲,他的力量將動盪高山與深湖。可他尖利的稜角將要斬切曠日的流血,還是刺穿凡人的喉嚨?他的心將融於鐵水金湯,還是重鍛自新爐的熾溫灼火?”

 “我見高塔崩塌,拱門陷落,我見河流蒸乾,深海潮湧,我見……”

 忽而有人猛烈地將拳頭砸在莫爾斯的房門上,一滴積攢在筆尖搖搖欲墜的墨團立時跌落至光滑的紙卷,順著毛細結構暈成一灘墨花。

 莫爾斯深深吸氣,在佩圖拉博推門而入的下一刻,地上厚厚的軟毛毯邊緣詭譎地上翹,男孩的涼鞋底板與腳趾分別卡進地毯上下。

 瞬息之後,只聽一聲巨響,佩圖拉博以及被他掀翻的地毯一同在地板上卷出了生動的花樣。

 男孩抱著的紙張順氣流衝突往外飄飛,又神秘地一個轉彎,飛進一隻從藤椅的遮蔽範圍內伸出的手掌心。

 在佩圖拉博努力從地毯的陷阱中掙脫時,莫爾斯閱讀著新的文件。

 他的眉頭蹙起又放下,逐漸退化成面無表情的白板面色:“你最好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個用於飯前清洗十指的水池裡被你增添了齒輪、鉸鏈與利鋸。”

 “圖紙有所缺失……”佩圖拉博終於站了起來,比起追問這塊暗藏殺心的地毯上附了什麼邪門咒法,他對自己的設計更為關心,“我認為這件物品的設計本意是自動家庭絞肉機,用於處理家庭生活中無法以砍刀處理的肉類。”

 莫爾斯翻過這張圖紙,下一張的繪圖內容極為複雜,縱然是他也需耗費些時間來辨識成品的模樣。佩圖拉博期待地湊在他手邊,直到莫爾斯將圖紙捲起,輕敲他的肩膀。

 “人類需要玩具鳥,而不是偽裝成玩具鳥的微縮風暴飛行器。”

 “真的?”佩圖拉博懷疑地問,“軍隊給我拉的需求清單可不是這麼說的。”

 “就惦記你的軍隊。”莫爾斯換了下一張圖紙,“那麼這張呢?軍用直升飛行器起落平臺?”

 “那只是個露天劇院。”佩圖拉博說。“我要把它蓋在集市和王宮之間。”

 莫爾斯收攏疊好手裡的圖紙,拍在佩圖拉博手中。“行,再見,我在忙。”

 “忙著做什麼呢?”佩圖拉博探出頭。

 “私人事務,請勿打擾。”

 送走了男孩,莫爾斯繼續與他生疏的筆做周旋。

 他單手支起臉側,遠望而去,將城內千百情態收入眼中。

 人在日光下勞碌,日向上升,日向下落,從出處來而復往,在土地上照耀。

 黑夜去了,黑夜又來,白日過了,白日又有。

 他見江河往去處流動,去處卻並不填滿。雨雲升入高空,風向高處去,向低處去,陰雲的影子蓋在乾涸的土地裡,水又從天上落到江河的原點。

 他見人修房屋,修園圃,挖水池,在城外和城裡種植花與果木,那些鋪開的佈局既來自未來又來自過去,是佩圖拉博商榷敲定的。

 他見村莊裡有牛群,有羊群,有生長的樹和生靈和萬物。建工程的人往村莊裡去,他又見房屋建起了、水利修整了、公路暢通了,人和人在群山裡開了可行的道。

 “男孩握著錘與斧,將新的地方開闢。他的喜悅也令他喜悅的人喜悅,他的勞碌給了智慧、喜樂、良知,他的工作令事情有所成就,他所收攏堆聚的,漸漸要到同他一併勞碌的人手裡去。”

 “他在爐裡斷去利刃,又從爐裡取出犁來。”

 “他令農耕與牛羊更來到這土地裡,又讓喜樂安置到公民的心裡面。人要記有他的名,像記日的升、雨的落,他也記他自己的。他在他經營的事上歡喜,這又是他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