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反應過來,他已經把人抱在了懷裡。也說出了五百年來,一直不敢說的話,澀聲問她:“我們能不能,重頭來過?”

    不是恨啊,是愛。

    是天長地久的喜歡,是得不到才會生出的不甘滋味,世上唯一讓他柔腸百結的人。

    澹臺燼緊緊擁住她,聞到她身上曇花的香味,心裡只剩下痠軟一片。

    他第一次知曉原來自己在她面前一直這麼沒用,她對他示一點的好,他就可以不顧一切,再次來到她身邊。

    她的一個笑容,這麼多年的傷疤,竟然開始慢慢癒合。

    他忘記了滅魂釘帶來的痛,不再去想五百年前為什麼她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他只想……能不能重新來過。

    這一次,沒有蕭凜和葉冰裳,沒有葉家英魂,也沒有國仇家恨。

    可以,一直用此刻這般柔軟的眼神看著他嗎?

    少年懷裡帶著清冽的松柏之氣,蘇蘇眼睛映照出明亮的月,離得很近,這個一直在遠處看著自己的人,終於流露出脆弱的情態。

    她並不懂他心中的悲愴,也不明白他下了多大的決心,說出這番在他看來算是恥辱的話語。

    向來睚眥必報的人,竟有一天,祈求般地說,能不能忘記一切,讓我們重頭來過。

    她那時候只以為,像鬧了彆扭以後,友情重歸於好,於是脆聲回答他:“好,我們重頭來過。”

    少年抱緊了她,她感覺到頸間落入滾燙的水珠。

    “別抬頭。”他紅著眼眶,低聲在她耳畔說。

    山谷月色溫柔似水,溪流緩緩流淌。

    哪怕一個萬物懵懂的人,卻能最直接地感知到另一個人的愛恨。蘇蘇知道,這個人愛著自己。

    她伸出手,輕輕環住他的腰。

    *

    重羽第一時間覺察到他們不一樣,作為因愛而生打造的守護神器,它在情愛方面,很是有些心得。

    最直觀的體現,那個通身陰鬱冷漠的少年,眼裡竟變得溫暖起來。晨露還掛在枝頭時,他從乾坤袋裡拿出幾株仙草,在廚房做成了一顆糖丸。

    重羽震驚地看著他熟料的動作。

    它活這麼大年齡,才知道仙草竟然是可以做成糖丸的,且毫不違和。

    “這是……伏香草、護魂花、不滅佛果?”

    澹臺燼說:“嗯。”

    重羽辨認過去,發現每一種都是難得的仙草,至少得用九死一生的險境來換。

    而這些,而今都被做成一粒粒彩色的糖丸。

    重羽自然認得秘境裡的寶物,可惜主人不在,這些東西落入誰手中,都只能算作機緣了。

    “你會做飯?”

    澹臺燼輕描淡寫說:“什麼都會一些。”

    小時候在周國皇宮,捱餓的時候他只能去掏燕子窩,太小的時候只能生吃,從他會跑開始,第一件事就是去學做飯。

    衣裳破了沒人補,他便學著宮女們刺繡,後來他暗地裡被嘲笑了許久。

    他用了許久才知道,世間男子鮮少會這些,哪怕是窮人家的男丁尚且不會像個女子般刺繡,更何況一國皇子。

    他感知不到羞恥,也永遠沒弄明白,他們到底在笑什麼。

    太多人想要他死,而他做這一切,只是想活著。

    蘇蘇這幾日除了收到父親留下的靈果,今日太陽昇起之時,枕邊還多了好幾顆糖丸。

    糖丸味道很好,她嚼著吃了,跑出門去。

    恰逢澹臺燼揹著木劍走進來。

    這麼多天,她第一次見他穿白衣的模樣,蘇蘇只覺得眼前一亮。

    他穿玄衣時肅冷,透著不近人情的冷漠。但蘇蘇從未想過,他穿白衣竟會這樣好看。

    少年長身玉立,宛如枝頭明月,舉世無雙。

    冷漠被沖淡,他此刻看上去,才像個乾乾淨淨的修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