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治病

    所以,她試著去原諒,試著去釋懷,只要女兒能好起來。

    可現在,沈菀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為了女兒,他們只能和離。

    人生在世,終究要有所取捨,有所抉擇。

    楚千塵已經沒注意她們後面還說了什麼,目光灼灼地看著那杯浸泡著符紙的清水。

    她的鼻尖動了動,用剪子把泡在裡面的空白符紙取出,然後信手將白瓷杯拿了起來,又嗅了嗅。

    在沒有松煙墨和符紙的干擾後,清水中散發出的氣味要乾淨明晰多了,清水中有一股極淡的藥草味。

    有趣。

    楚千塵饒有興致地勾了勾唇。

    “塵姐兒”沈氏正想問她,就見楚千塵低頭對著杯口抿了一口杯中之物。

    穆國公夫人:“”

    沈氏:“”

    沈菀:“”

    沈氏三人全都驚呆了,不僅驚,而且是嚇。

    “塵姐兒!”沈氏又喚了一聲,與前一聲喚她的語氣截然不同。

    雖然她們還不知道這符紙裡曾被楚千凰泡在什麼藥汁裡,但是,看顧之顏的現狀,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沈氏生怕楚千塵吃出問題。

    穆國公夫人與沈菀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楚千塵抬起頭來,安撫沈氏道:“娘,沒事的。”

    “這又不是一滴封喉的劇毒,這麼點分量沒有妨礙的。”

    楚千塵的眼眸亮晶晶的,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種成竹在胸的鎮定自若,自信滿滿。

    她說得話是有依據的,從顧之顏這兩個月的症狀來看,這符水就算是一種毒,那也是慢性毒,而且是要劑量達到一定程度才能起效,所以楚千凰足足用了一個多月讓顧之顏依賴符紙的效用,

    沈氏三人面面相看,覺得楚千塵所言也不無道理。

    然而,還沒等她們鬆口氣,楚千塵就再次高舉杯子,這一次,她微一仰首,一口全喝完了。

    沈氏:“!!!”

    沈氏就像是喉嚨被掐住似的,說不出話來。

    穆國公夫人也是面色複雜,這孩子又聰明又膽大又心細,還耐得下性子,她身上具有很多成功者應該具備的特質,她要是個男孩,楚家在這一代必然會崛起。

    楚千塵悠然自得地轉了轉手裡的空杯子,思緒也隨之轉動。

    她當然不是任性妄為,也不是莽撞衝動。

    她最初是聞味道,後來又抿了一口,但這樣實在判斷不了這是什麼,楚千凰用來浸泡符紙的這種“藥”不同於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種藥草。

    這讓她起了好奇心以及好勝心。

    楚千塵對著沈氏她們嫣然一笑,“古有神農氏嘗百草。”

    “”琥珀一言難盡地看著楚千塵,想起有一次她偶然聽到王爺說王妃行事愛冒險。

    王爺果然瞭解王妃!琥珀心裡感慨地嘆道。

    沈氏覺得自己簡直要被楚千塵嚇出心疾來了,她的胸口急速地上下起伏了幾下,終於爆發了,衝著楚千塵訓道:

    “你這孩子,平時你訓起你兩個弟弟來倒是一套套的,還說逸哥兒膽大包天,你自己也不知道以身作則!”

    “你這也太魯莽了,就不怕我們三個擔心嗎?”

    “七娘還在裡面躺著呢,萬一你也倒下了,你讓你姨母怎麼面對你”

    “”

    沈氏劈頭蓋腦地把楚千塵訓了一通,穆國公夫人與沈菀都不敢勸。

    說句實話,穆國公夫人覺得這樣也不錯。自從長女認回親女後,她們母女之間的相處總是有些太客氣,尤其是長女覺得對不起外孫女,對她可謂百依百順,不敢說一句重話。

    現在看著楚千塵被沈氏訓得垂下頭來,穆國公夫人反倒覺得有趣。

    剛下了朝的穆國公進來時,恰好就看到了長女訓外孫女的一幕,微微地露出訝色。

    沈菀喚了一聲“爹”,沈氏這才注意到了穆國公,閉上了嘴,臉上有些尷尬。

    跟在穆國公身後進來的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男子,頭戴七縫彩玉珠皮弁,身穿大紅絳紗袍,正是靖郡王顧錦。

    這才幾息功夫,屋內的氣氛就變了好幾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諸在顧錦身上,氣氛微僵。

    “”沈菀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移開了目光,不想看他。

    “阿菀!”顧錦急切地上前了一步,沈菀又下意識地起身退了兩步。

    顧錦俊逸的臉龐上寫著無措,忙道:“阿菀你別動,聽我說。”

    “我方才已經向皇上辭爵了。”

    他拋出一句驚人之語,如同天際的悶雷,讓沈菀、沈氏與穆國公夫人都驚住了,琥珀和容嬤嬤她們更是驚得差點沒掉下巴。

    “”沈菀不敢相信地看著顧錦,只見旁邊的穆國公在一旁微微點頭,似在說,顧錦說得都是真的。

    顧錦又上前了兩步,這一次,沈菀忘了動。

    顧錦繼續道:“阿菀,我不要和離。”

    “這個爵位我不要了,誰想要誰拿去就是。”

    “等辭爵後,我們就分家,我們三個人搬出來住。”

    顧錦越說越快,越說越堅定,目光灼灼地盯著沈菀,似乎生怕下一刻沈菀會逃跑似的。

    “我們不要和離,好不好。”

    沈菀:“”

    沈菀徐徐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驚訝、欣喜、酸楚、委屈交錯成一團。

    她本來心頭沉甸甸的,這一下子,就像是找到了宣洩口似的。

    她忽然動了,上前了兩步,一把抱住顧錦的腰身,壓抑不住地嚎啕大哭。

    這兩天,她像是把過去這許多年沒哭的份一起哭上了,既委屈,又同時釋然,這種矛盾的情緒難以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