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姑娘 作品

第755章 一朵特別的花

    這場爭論當時沒有得到結果,因為很快,那女人就因為我對她的堅決拒絕,把我賣給了仇家。雖然這女人是我媽媽為我選的,但這事卻不能怪她。畢竟她是陶家最受寵的女兒,掌握著最多的資源。然而過度的寵愛卻讓她看不清這個世界。當然,我也是這樣的。我不該那麼羞辱她。我只是很遺憾。因為我這輩子對我媽媽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你不懂感情,你沒愛過任何人!”在貝貝告訴我,我媽媽會坐在我的病床前哭時,我又一次體會到了那種“悲”的感覺。我媽媽是愛過別人的,她愛著我們四個。她愛著爺爺奶奶。她用盡全力地保證我們幾個不要淪為被選擇的對象。也是最常陪伴在他們身邊的孩子。所以她一走,我們便一個接一個地動盪起來。貝貝常常對我說:“幸好大哥你醒了,我真的很害怕。”我明白她在害怕什麼。我告訴她:“大哥一定讓你過你想過的生活,就和媽媽在時一樣。”我最終還是從叔叔的手中拿回了屬於我的一切。因為我從小耳濡目染這一切長大,既專業,又名正言順。當然,也正如我爺爺所說,那個嬸嬸看不上我媽媽用命經營的這一切。那就還給我吧。堂哥出獄後,總是來看我。他向我道歉,說:“我當時魔怔了,玥玥,哥哥知道這樣說很不要臉,但是……你不知道,因為他,我真的很煎熬,我煎熬了好多年。”我說:“如果我就這麼躺下去了,誰來照顧勝男呢?”他明白我的意思,沒有說話。我說:“勝男只有這一個哥哥,父母走後,全要仰仗他關照。”堂哥滿臉懊惱地說:“我當時沒想那麼多。”沒想那麼多,因為沒必要想。我知道不該說,但是堂哥不是別人。雖然叔叔和我們同齡,但我叫他一聲叔叔,心理上跟他總是有些距離。何況我媽媽也不願意我跟他走太近。堂哥不一樣,他貫穿了我的整個童年,整個青春,從小到大。他幾乎參與了我和勝男之間的一切。如果這世上,有一個人最瞭解我有多愛她,那這個人一定是我堂哥。所以我忍不住,我說,“如果我媽還在,你不會這麼做的。”他捂住臉,哭了很久。這是我唯一,也是最後一次跟堂哥聊這件事。此後他仍然來看我,態度小心翼翼的。可能是覺得我不喜歡這位大嫂,從來也不帶她。我沒有再提過,對他是如此,對叔叔也是如此。我友善地跟他們來往,我們仍是一家人。我們仍然會互相合作,互相幫助,說說笑笑,沒有齟齬。只是我已經明白,握緊這份權力的必要性。只是……我已經沒有機會告訴我媽媽了。也沒有機會,一邊揍阿仁,一邊給他花錢,讓他渾渾噩噩地過完下半生了。生完阿節後,勝男的狀態很不好。產後波動的激素引發了嚴重抑鬱症,她總是在想盡辦法自殺。一開始,她試圖給阿節餵奶,卻被我看到她正用被子蒙他的臉。我知道她沒有惡意,她只是沒辦法活下去,又不放心阿節一個人,想帶他一起走。我的身體需要恢復,沒有精力一直盯著她。不得已,只好把阿節帶離她的身邊。她的病情因此而加重了,徹底不再理我。其實她原本就是不跟我說話的。我想我明白這是為什麼。分手的那天,我告訴她,我對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出於同情。這是我能想到最“狠”的話。因為我一直都知道,總是被當做異類欺凌的她,有多希望能夠和普通人一樣。我告訴她,其實我不愛她。那天她呆呆地絞著手指。我心疼的同時,心底也不能免俗地湧上期盼。她會難過嗎?因為我說我不愛她。她會追問嗎?她會流淚嗎?那些她被候太太打,甚至推下樓梯的視頻上,她一滴眼淚也不曾流過。然而結果是意料之中的失望。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開始說,她說:“為什麼同情我?”我說:“因為你很可憐,值得同情。”她說:“我不可憐,我不值得同情。”她開始重複,像一臺機器:“我不可憐,我不值得同情。”我看著她,流著淚看著她。我不害怕她這幅樣子,相反,我心疼她。她真的受傷了,她失控了。為的是她的自尊。而不是我不愛她。隨著激素逐漸代謝,和藥物的幫助,阿節一歲半時,勝男終於逐漸好起來了。她開始和所有人講話,她哥哥,她大嫂,她媽媽……貝貝、奶奶、爺爺、叔叔、嬸嬸……沒有我。她一直都不理我。我一直主動跟她交流,說她喜歡的那些話題,她從來都安靜地聽著,但並不回答。當然,如果我要她做些什麼事,她也會做。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試探她,說:“勝男,你想離開我嗎?”他們都說她愛我。所以她才給我創造了阿節。只有我是不確定的,很可能她只是想當個正常人。一個正常人,會有工作,會有孩子,會照顧自己,會照顧孩子。對她來說,這很重要。重要到我一醒,她就立刻告訴我。她依舊不說話。我不算失望,也沒有追問。直到吃完了晚餐,我準備帶阿節去睡覺,習慣性地囑咐女傭:“照顧好她。”女傭應了聲,勝男卻突然說:“我可以照顧你。”“……”我看向她。“我會煎牛排,包餃子、煲雞湯、煮咖啡。也會洗衣服、晾衣服,熨衣服、拖地板,擦傢俱……”她一口氣說了幾十種家務,又說,“我的年薪是十六萬,可以和你一起花。我有保險,你可以用我的保險看醫生。”“……”“我讀了你喜歡的書,並且在網上看了其他人的讀後感,基本明白了它的意思。”她說,“在網上,絕大多數人,認為小王子愛的是玫瑰,而狐狸代表愛他,卻不被他所愛的人。”“……”“你曾說,我是你的玫瑰。你使用了‘比喻’這種修辭手法,你把自己比喻成書裡的小王子,把我比喻成書裡的玫瑰。”她全程看著地板,而不是我,“‘比喻’是指用有類似特點的事物給另一事物打比方。根據定義,可以推導出,小王子愛著他的玫瑰,所以,你也愛著我,小王子在離開玫瑰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愛著玫瑰,所以你在離開我的時候,也並不知道自己愛著我。同時,玫瑰也……”她突然不說話了。我真不敢打破這種氣氛,於是縱然心急如焚,也沒有說話。終於,勝男沉默了好久,再度開口,說:“我沒辦法很好地保守秘密,所以我可以呆在房間裡,我可以一直不跟任何人說話……我不會出賣你。”“……”她說完這句,頓了頓,又說:“你可以拒絕,不需要同情我,我並不可憐。我可以獨立生活,也可以照顧你,可以照顧我的孩子。這些年,我學習了很多,可以更好地理解你……”她沒有說完。因為我抱住了她。她明顯很不適應,愣在了當地。於是我告訴她:“抱我。寶貝,抱我……”她抬起雙手,猶豫了一會兒,才輕輕搭到了我的身上。我吻了吻她柔軟的臉頰,柔聲說:“抱得緊一點。”她說:“我不叫寶貝,我叫勝男。”“好,勝男。抱我。”我忍不住笑,說,“緊緊地抱著我,這是你第一次這樣抱我。”她緊緊地抱住了我。她那麼瘦弱,也沒多少力氣,但還是緊緊的。我吻她,吻她的臉,吻她的頭髮,吻她的耳廓……我捧起她的臉,想吻她的唇,卻發現她正看著我。她的神情並不高興,我心裡一緊。聽到她說:“‘寶貝’是你未婚妻的名字嗎?”我花費了一番口舌,才終於解釋清楚了“寶貝”這個詞的意思。學到了新知識的勝男認真地點了點頭,對我說:“我明白了。”我說:“明白就好。”“既然愛稱是可以在情侶之間使用的。”她又有了新的問題,“那麼,你這樣叫過你的未婚妻嗎?”我咬了咬嘴唇,試探著說:“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是一個假設。如果我說叫過,你會怎麼想?”她果斷地說:“我不知道。”“那你剛剛在聽到我叫你寶貝的時候,”我說,“就你以為那是她的名字時,是什麼感覺?”勝男再度陷入沉默。我見她開始絞手指,便說:“算了,勝男,別說了。”“我很害怕。”她說。“……”“玫瑰只是一朵花,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玫瑰。”她說,“如果不賦予她特別的意義,她就不會成為一朵特別的玫瑰。”她強調:“我應該是一朵特別的玫瑰。”比喻手法用得越來越純熟了。“你說得對。”我忍不住微笑,伸手撫摸她的臉頰。我告訴她:“勝男,我愛你。”她抬起頭,望著我。她害怕這世上的所有目光,但除了我。她總是能與我對視。她說:“我也愛你。”這世上有很多很多女人,她們都很漂亮,都很可愛。可只有勝男是我唯一的寶貝。我永遠、永遠……都會好好地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