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翎 作品

第 17 章 我夫君很厲害

 吃過了飯,賀枕書扭到的地方還沒緩過來,一彎腰就疼得厲害。他這模樣是幹不了活了,被一家人趕回家休息。不過他本身也不放心裴長臨獨自過河回家,便沒有拒絕。

 裴家在村子最西邊,分的田地也更靠近村尾,過了村尾那座石橋就是。裴長臨扶著賀枕書往回走,走上橋時,明顯感覺到身旁的人緊張起來,還悄悄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沒說什麼,等下了橋,才低聲道:“阿書,你不用這麼擔心。”

 賀枕書反應慢了半拍:“什麼?”

 “我說,我會小心。”裴長臨輕輕嘆氣,似乎有些無奈,“我不會忽然失足掉進河裡,你不用太擔心。”

 村尾這座橋離家近,他從小到大不知走過多少次,閉著眼睛都能走過去,哪會這麼容易摔倒。

 賀枕書小聲道:“可你之前就是摔了啊……”

 裴長臨:“嗯?”

 “沒事。”賀枕書別開視線,“小心一些又不是壞事,誰知道你心口疼那老毛病會不會忽然發作。”

 “可我已經很久沒有……”裴長臨下意識想反駁他,瞥見賀枕書擔心的神情,又把話收了回來,“知道了,以後都不過來了。”

 二人繼續往回走,賀枕書全程沒再說話,似乎另有心事。

 方才裴長臨的話提醒了他。

 前世白蘞給裴長臨施針換藥已是後期,換藥沒多久他便失足落了水。因此,賀枕書一直覺得那是他過橋時忽然心悸的緣故。可這一世,裴長臨換藥至今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心悸一次都沒有發作過。

 賀枕書心裡浮現出一絲古怪的感覺。

 他前世……真是因為心悸發作而落水的嗎?.

 賀枕書和裴長臨進了村子,沒一會兒便迎面撞見個人。

 “裴二哥,嫂子,我正要去地裡找你們!”道。

 賀枕書問:“找我們有事?”

 “也不是找你們,是想找裴老爹。”冬子道,“王嬸有個妝奩壞了,想讓裴老爹幫著修修,但你們不在家,我幫她跑一趟腿兒。”

 “這……”賀枕書與裴長臨對視一眼,解釋道,“近了這幾天都不接活,要不你轉告王嬸讓她改日再來?”

 冬子:“但我瞧著那東西好像很重要,王嬸心急得很,現在還在你家門前等著呢。”

 賀枕書有些猶豫。

 裴長臨道:“先回去看看吧。”

 他牽著賀枕書繼續往前走去,冬子抓了抓雞窩似的頭髮:“不找裴老爹了?”

 到了裴家門前那塊空地,幾個婦人夫郎坐在樹下,正在閒聊。

 “……你還不知道?陳老大在鎮上賭錢,把他兒子的藥錢給賭沒了。那天晚上鬧了大半宿,快天亮了還能聽見陳家娘子在屋裡哭。”

 說話那人一身農婦打扮,懷裡抱著個破破舊舊的妝奩,自然就是來找裴木匠的王嬸。

 下河村只有幾十戶人家,同村的就算不怎麼來往,也都喊得出名字。王嬸身旁那個賀枕書也認識,是與裴家就隔了一堵牆的李家娘子,孃家姓張。

 張氏手裡剝著豆子,聽了王嬸的話,恍然道:“難怪前些天聽說陳家娘子帶兒子回孃家了。”

 “可不是?”王嬸道,“那母子倆現在還沒回來呢,陳老大去尋過一次,都沒讓進門!”

 村中沒什麼能打發時間的消遣,這些婦人夫郎們,平日裡最愛聚在一起說道幾句鄰里的閒事。什麼這家晚上打了孩子,那家夫婦倆又吵了架,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賀枕書跟著裴長臨走過去,一塊向幾人打了招呼。

 “誒,長臨回來了。”王嬸止了話頭,瞧見兩人還牽著手,笑起來,“小兩口剛成親感情就是好,不像我屋裡那個,成親幾年就相看生厭,現在成天不著家。”

 “話不能這麼說,王叔那不是要去鎮上幫工嘛。”張氏笑著接話。

 賀枕書不適應被這樣打趣,抿了抿唇,沒說話。

 王嬸又問:“裴木匠沒回來?”

 裴長臨沒急著回答,看向她懷中的東西:“王嬸是想修這個?能讓我看看嗎?”

 “你也會修?”王嬸抱著妝奩,猶豫片刻,還是遞了上去,“長臨啊,你要是不會就別亂來,不行嬸子改日再來。”

 裴長臨以前不常出門,也不怎麼與人交流,村裡沒幾個人知道他也懂木工活。

 他沒多解釋,接過妝奩仔細看了看。

 那妝奩似乎已經用過很多年,表面斑駁陳舊,刷的漆都有些褪色。雙開門其中一扇歪下來,在外頭搖搖欲墜地吊著。

 “是用來做門軸的那塊木頭腐壞,斷在裡面了。”裴長臨一看便心中有數,他把妝奩還給王嬸,重新扶起賀枕書,“王嬸與我來吧。”

 裴長臨扶著賀枕書回了家,先讓賀枕書在院子裡坐下,才去工具房裡找木料和工具。

 院門沒關,方才坐在院子裡那幾個婦人夫郎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計,擠在裴家院門前,好奇地往裡打量。

 “裴家老二不是身子不好,學不了木工嗎?”

 “是啊,沒聽說他會做這些。冬子,你和裴家走得近,你也不知道?”

 被喊到名字的少年擠不進人群,蹲在牆角,聽言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哪裡會知道?”一名婦人道,“纏著人家裴木匠這麼久,也沒見人家理他。難怪不肯收徒,感情是好東西要留給自家人。”

 “這有什麼,裴家小子要是真能學著做木工,何必便宜了外人。”

 “那也得他學得會才是,那病秧子連斧子都拿不起來吧,真能修東西?王嬸也不怕把東西給她弄壞了。”

 一堵院牆隔不開議論聲,賀枕書坐在院子裡靜靜聽著,還沒什麼反應,身邊的王嬸臉上先有些掛不住了。

 “吵吵什麼,該幹嘛幹嘛去!”她朝院子外頭喊了一聲,院外的議論頓時停了,但人卻沒散,還在好奇地往裡打量。

 都是等著看熱鬧的。

 王嬸心裡也有些發憷,她放輕了聲音,問賀枕書:“裴家夫郎,你男人真能修這些?這可是你嬸子的嫁妝,可不能碰壞的。”

 村中沒幾個人知道裴長臨的手藝,心中有懷疑無可厚非。何況,哪怕到了今天,惦記裴家這手藝的人也不在少數。

 這些年,提著禮話不客氣,旁人一問,就是沒那天賦,不夠有耐心,幹不了這行。

 其實不少人心裡都憋著氣。

 還偷偷在背後編排,說裴木匠是被他家那小病秧子拖累,手藝傳承遲早得斷在他手裡。

 這些賀枕書都是知道的。

 就像現在圍在院子外頭看熱鬧那些人,他們想看的不是裴長臨會如何修好那東西,他們只想看他出醜。

 賀枕書想起這些就覺得憋悶,故意放大聲音:“我夫君很厲害的,您放心吧。”

 說這話時,裴長臨正取了工具出來。他瞧見小夫郎吹牛皮那得意洋洋的模樣,沒忍住輕輕笑了下。

 賀枕書猝不及防對上那笑容,耳根莫名有點發燙,別開了視線。

 這妝奩不難修,只要把斷裂的門軸取出的確沒什麼難度,他幾乎沒費多少功夫,很快便將木料削成了需要的大小,安了上去。

 整個過程甚至不到一炷香時間。

 看得王嬸瞠目結舌。

 妝奩壞得不厲害,裴長臨便沒收錢。片刻後,王嬸抱著修好的妝奩出了裴家院子,立即被外頭那些看熱鬧的圍住了。

 “真修好了,這麼快?”

 “讓裴木匠來也不能這麼快吧?”

 “裴家小子手藝這麼好?不比他爹差啊!”

 眾人議論紛紛,還有人想上手去摸,看看是不是當真修好了,全被王嬸一嗓子轟走。她回過頭往裴家院子裡看,裴長臨收了木工用具,扶起他家那小夫郎,轉頭往內院走去。

 那病秧子仍然瘦得厲害,但僅從背影就能看出,他的精神氣兒已經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沖喜……真這麼有用?”王嬸嘀咕一句,一偏頭,瞧見冬子還蹲在牆邊,喊了他一聲,“冬子,在那兒發什麼呆呢?午飯還沒吃吧,走,到嬸子家吃飯去!”.

 賀枕書被裴長臨扶進屋,立馬去了床上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