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翎 作品

第35章 第 35 章

 有人說他是看中了裴家的手藝,為了拜師而,他是知道裴家那小病秧子命不久矣,為了謀求裴家的家財。

 總之,都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但兩年時間一晃而過,周遠並未苛求裴木匠教他木工活。隨著近來裴長臨身體漸漸好轉,他甚至不再自己偷偷琢磨此道,只在裴木匠或裴長臨有需要的時候,幫著刨刨木頭,打打下手。

 至於對待家裡人的態度更不消說。

 周遠不太擅長細緻的家務活,但勝在勤快,脾氣還好,被裴蘭芝欺負也從不生氣,總是樂樂呵呵,缺根筋似的。

 賀枕書很多時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將望海莊今日的見聞告知了全家人之後,賀枕書便去燒水梳洗,回了內院。他最終沒有將白蘞提及的府城那位名醫也說出來,這是他在回來的路上,與裴長臨商議過後的結果。

 江陵府距離此處路途遙遠,要先行陸路至安遠縣,再乘船從水路過去,單程就要花上七八日光景。

 裴長臨如今的身體,不可能承受得起如此舟車勞頓。

 何況那名醫願不願意為他們看診,看診又需要多少費用還說不好,若是白跑一趟,或去了但身上的銀錢不夠,就更麻煩了。

 因此,裴長臨打算將身體養好些,攢點銀兩,再考慮前往府城的事。

 至少要將這次望海莊的翻修工程先做完。

 而既然他們不打算立即前往,沒必要現在就說出來叫家人擔心。

 裴長臨今晚身體不適,早早回了屋休息,可當賀枕書走進內院時,卻見屋子裡的油燈並未熄滅。不僅屋內,就連臥房外的屋簷下,都掛著一盞明亮的廊燈。

 賀枕書知道這是裴長臨擔心他摸黑回屋,特意給他留的燈。他走到屋簷下,熄滅了廊燈,再輕手輕腳推門進去。

 屋內同樣點著油燈,裡間和外間各有兩盞,將屋內映得格外明亮。

 賀枕書有些無奈。

 油燈這玩意可不算便宜,賀枕書以前還曾遇到過的一些窮苦的讀書人,夜裡看書捨不得點燈,生生把眼睛給看壞了。也就是裴家的家境沒差到用不起油燈的地步,否則哪裡經得起他這樣揮霍。

 他挨個將油燈熄滅,順手解開綁住頭髮的髮帶,往裡間走去。

 裴長臨的確已經躺下了。

 他睡在床榻內側,俊朗的眉宇下意識蹙起,似乎睡得不怎麼安穩。賀枕書熄滅最後一盞燈,摸黑來到床邊,剛爬上床,身邊的人便動了動。

 一隻手從被子裡摸索上來,極自然地把賀枕書往懷裡攬。

 “還沒睡著呀?”賀枕書轉眼間就被人手腳並用地纏住,低聲問。

 裴長臨腦袋埋在賀枕書肩窩,話音半夢半醒:“……睡不著。”

 “屋子裡留這麼多盞燈,能睡著就怪了。”賀枕書道,“真是自己找罪受,我在這裡住這麼久,還會因為看不清東西摔著嗎?”

 “你不是怕黑嘛。”

 裴長臨睏倦時說話總愛用這般溫軟的語調,黏糊得很,撒嬌似的。賀枕書聽得心軟,主動調整姿勢,讓裴長臨抱得更舒服些。

 近來雨季漸漸過去,暑氣重了許多,裴長臨終於不需要每日靠賀枕書給他暖床,或是抱著湯婆子才能入睡。不過他常年體寒,就算是在夏日裡,身子也熱不到哪兒去,賀枕書倒很喜歡用他消暑。

 他窩在裴長臨懷裡,過了一會兒,聽見對方又問:“你與爹說了望海莊的事,他沒說什麼?”

 “怎麼沒有。”賀枕書道,“他說,幸虧你將活攬了過去,不然對方若真找上門來,他還不知該怎麼拒絕。”

 裴長臨輕笑一聲。

 以裴家的家境,還遠遠沒到連找上門來的活都能隨意拒絕的程度,何況還是大戶人家的活計。

 說這話,恐怕單純只為了圓謊。

 只是裴木匠平日不怎麼撒謊,圓謊的功夫不到家,叫人一聽就聽了出來。

 賀枕書腦袋裴長臨懷裡蹭了蹭,輕輕道:“大家都很愛你。”

 裴木匠自不消說,他本可以親自去盧家接下這樁活,但他寧願冒著風險,讓裴長臨獨自前往。這既是他給裴長臨的機會,也是他對裴長臨絕對信任的證明。

 至於家中其他人,更是全心信賴著他。

 “你呢?”裴長臨輕聲問。

 賀枕書默不作聲,悄然往後縮了縮,又被對方更加強勢地摟回去。

 “阿書……”裴長臨翻身將賀枕書壓在身下,用極輕極軟的聲音喚他。

 賀枕書有時候真想不通,這世上怎麼會有裴長臨這樣的人。以前不怎麼熟悉的時候,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恨不得完全與他劃清界限,碰都不讓碰一下。可現在……就差拿根繩子將自己拴在他身邊了。

 溫熱的氣息覆上來,賀枕書竭力偏過頭去:“你這會兒又不累了?”

 “不累。”

 親暱的吻被對方躲過去,裴長臨唇瓣擦著對方下顎滑過,卻並不打算放棄。他低著頭,在對方耳根頸側落下一個個親吻。

 “別鬧……癢。”賀枕書癢得直髮抖,又躲不開,惱道,“你要是不累就繪圖紙去,望海莊只給了咱們五日時間。”

 裴長臨頭也不抬,在對方纖細白皙的頸側摩挲:“那點東西,來得及。”

 賀枕書徹底沒話說了。

 裴長臨也沒打算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原本溫吞的試探漸漸放肆起來,賀枕書的心跳隨著對方越發急促呼吸變得躁動不安。他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這個年紀的少年,不僅有萌動的春心,更有抑制不住的欲.念。

 想親吻,想擁抱,也想……佔有。

 “裴長臨……”賀枕書仰頭望著頭頂的房梁,下意識抓住了裴長臨的手臂,“可以了,大夫說你還不能……”

 對方果真停下了動作。

 賀枕書被弄得有點暈乎,渾身上下燒起來似的發燙。他低頭朝對方看過去,後者手臂撐在他身側,正垂眸注視著他。

 他吐息間皆是滾燙的熱意,那雙眼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倒影著賀枕書如今的模樣。

 賀枕書腦中翁鳴一聲,彷彿有一股酥麻從脊背直衝腦後。

 “我不做別的,我只是……”裴長臨俯下身來,在他耳畔輕聲問,“我伺候你,可以嗎?”

 夏日的蟬鳴隱去某些曖昧的聲響,月光從窗外傾瀉進來,映出床上相擁的身影。

 空氣粘稠得幾乎叫人不過氣,賀枕書被裴長臨重新摟進懷裡,咬著牙,呼吸跟著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