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千流 作品

第 43 章 “你水做的?”


佛說人生有七悲八苦,愛別離佔其一,求不得也佔其一。

當年雪中一次回眸,周清南記了那一幕好多年,至今記得一片小巧枯葉,在風雪的裹挾下與雪一同墜落,剛好掉在瓷娃娃頭頂的蝴蝶結旁邊。

她笑靨那樣燦爛,如驕陽明媚,似乎終於讓他感覺到了一絲暖……

回憶侵襲了大腦,漲潮般點點滴滴滲進意識思維的空間。

周清南手臂摟住懷裡的姑娘,低頭貼近她,與此同時,緩慢閉上了雙眼。

唇與唇之間的距離在縮短,
不過剎那,他已經和她只隔咫尺。

然而,就在吻上那張鮮豔唇瓣的前一秒,周清南動作頓住了。

他對時間的把控尤為清晰,知道允許自己放縱沉迷的十秒鐘,在這一刻已經耗完。

眉心用力擰起一個結。

心火難消,癮念難平,但放任自己繼續,事情勢必會朝著不可想象的方向發展,脫了韁離了弦,就再也無法轉圜。

她只是個小姑娘,自幼家境幸福、名校畢業,將來還有大好的前景,誤打誤撞和他汙穢黑暗的命運纏錯交際,不過只因一場意外。

她像張白紙,懵懂不諳世事,但他不同。

他走在一條看不到盡頭與光明的道路上,踽踽獨行,內心早已只剩一片荒寒。

如果有將來。即使有將來。

短短零點幾秒的光景,周清南眉心緊蹙,唰一下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必須為今夜按下終止鍵。

懷裡的年輕姑娘依舊沉沉睡著,睡顏恬靜而柔美,外界紛擾彷彿都與她不相干,她的世界那樣純潔,那樣乾淨,哪怕只是沾染上一點泥土,都是對她的褻瀆。

周清南注視著懷中正好眠的女孩,目光極深。

片刻,他指尖牽起她一縷烏黑的發,冰涼涼的髮絲在他手指上纏繞一圈又一圈,像兩人解不開又斬不斷的命數。

然後低頭,在那圈黑髮上落下了一個吻。

周清南將程菲重新放回了床上。

醉貓醉歸醉,力氣倒沒有完全喪失。

他試著將環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往下扒,竟發現她那雙纖細的胳膊還有點勁兒,給他摟得緊緊的。

周清南有點兒好笑,揚揚眉,下了力氣去掰那兩隻細生生的胳膊,好幾秒才扒拉下來,再輕柔放進被子裡,蓋好。

接著,又替程菲整理好長髮,調整好枕頭的高矮。

做完這一切,周清南站直身體,立於床畔低了眸,目光沉沉地看著床上的姑娘。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很輕地勾了勾嘴角,低聲漫不經心地嗤:“喝醉了倒是神勇無敵,等第二天酒醒,不知道又要窘成什麼樣。”

話音落地,只見床上的醉貓皺了皺眉毛,翻個身面朝外,嘴裡含混地咕噥了兩聲,看著像是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程菲翻身的動作踢開了被子,一條纖細的小腿露出來,瑩白如雪,細而不柴,腿彎處隱約可見一枚可愛的腿窩,純欲又勾人。

周清南一眼看見,身體裡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邪火又躥升好幾度,沒轍,只能彎下腰,捏住那隻雪白的腳脖子給她放回被窩。

然而剛放好,姑娘不知是嫌熱得慌還是不舒服,小腿肚子又調皮地鑽出來。

周清南眉毛挑高几分,舌尖在嘴裡頂了下槽牙,又給她塞回去。

又飛起一腳把被子踢旁邊,半點不老實。

“……”

周清南眯了眯眼睛,懶得跟她磨嘰了,這回直接俯身將人往懷裡一勾,手臂下勁兒調整她睡姿,直接將她從側睡給翻過來平躺。

手邊剛好有個棕色抱枕,他又順手抄過來,直接給她壓在了腿上。

放完抱枕又要起身,誰知下一瞬,本來還睡得很沉的小姑娘竟突然哭起來,先是抽抽搭搭地嗚咽幾聲,然後就開始哇哇大哭,小巧白皙的臉蛋直接皺巴成一隻包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清南:“……”

周清南這頭剛給程菲把腿壓好,準備去

外面給她弄點熱水擦臉,讓她可憐兮兮的哭聲弄得一愣,整個人瞬間有點兒蒙。

√弱水千流提醒您《熾烈》第一時間在[筆趣閣小♀說]更新,記住[(.co)(com)

怎麼回事?

這怎麼說哭就哭了?

他剛才幹什麼了,難道是抱她的時候手上力道重了點,不小心給她弄疼了?

一時間,周清南心裡有點兒慌又有點兒亂,竟然破天荒生出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居然連下一步應該怎麼做都很茫然。

梅鳳年生性陰狠涼薄,疑心極重,為了成功博得梅鳳年的信任,他傾注全部心血,這些年不知幫梅家剷除過多少勁敵,掃清過多少障礙,闖過多少次鬼門關。

即使是離死亡最近的一次,周清南全身上下又是刀傷又是槍傷,命懸一線,他的心都始終靜如死水,沒有掀起過一絲波瀾。

可是現在,僅僅只是看到這姑娘在睡夢中莫名其妙的一次哭泣,他卻有史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為“無措”。

這種感受著實陌生,周清南一時間不知如何處置,愣怔幾秒,然後才擰緊眉,試著伸手拍了拍姑娘的肩膀,輕聲喚她:“程菲?”

對方仍哭個不停,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眨眼功夫就把她腦袋下的枕頭給浸溼了一小片。

“……”周清南猜測她是做了什麼噩夢,沉默地垂眸瞧著她,遲疑片刻,將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上移幾寸,動作輕柔而緩慢,覆上了她掛滿淚水的頰。

替她將淚水拭去。

男人的指腹結著繭,糙糙的,一點也不柔軟光滑,醉酒的人哭得正投入,迷糊間察覺到臉蛋上的粗糙癢感,不自在極了,躲了躲,眉頭皺得更緊,接著便恍恍惚惚地睜開了雙眼。

對上那雙淚盈盈的眸,周清南面色微凝,覆在她臉上的大掌微不可察地僵了僵,旋即便移開五指,將手收回來。

“說哭就哭,你水做的?”

他隨手從床頭櫃上抽出一張紙巾,低眸,擦拭起她臉上殘留的淚痕,嗓音低得有點兒啞,“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了你。”

程菲腦子還是懵懵的,並沒有清醒過來。

眼睛糊著淚水看不清東西,她抬手揉揉,剛哭過,鼻腔音很重,說話的聲音像從甕裡發出來,聽起來不太清楚:“做了個好難受的夢。”

周清南聞聲,替她擦淚的動作頓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