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千流 作品

第 48 章 弄到大哭。


第48章弄到大哭。

周清南的突然出現,讓程菲頗有幾分始料未及。

她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對面,周清南看著眼前這個懵裡懵懂完全處於狀況之外的小姑娘,高懸著的心總算落回肚子裡。吐出口氣,神經放鬆的同時,又突然覺得自己很滑稽。

下午吃完飯回到酒店之後,他滿腦子都是她那雙眸子裡欲言又止的眼神。說衝個澡洗把臉,在浴室鏡子裡看到她,躺回床上睡覺,閉上了眼睛,腦子裡還是她。

強迫自己不跟她聯繫,以為不去看不去聽,那種牽腸掛肚的折磨就能好些。

好不容易捱到七點多八點的光景,實在忍不住給她打電話,卻一連七個,都是無人接聽。

周清南甚至不敢回憶幾分鐘前的感受。

梅氏集團早在數月之前就有計劃贊助濱港電視臺的扶貧欄目,意在通過這一主流媒體,擴大梅氏集團在西部落後地區的影響力、鞏固梅氏在大眾心目中“國民企業”的優良形象。

梅鳳年是隻千年的狐狸,心思縝密到極點,做任何事之前都會有大量佈局,別看他私底下加入間諜組織,靠倒賣國家機密發大財,將所有違反亂紀傷天害理的勾當都做了個透,表面上,這位教父依然是商界知名的“大慈善家”。

贊助一個扶貧欄目,只是梅鳳年拿來籠絡底層人心的一步棋。

周清南本來沒怎麼關注過這件事。

可是汽修廠那一夜,這個傻姑娘在機緣巧合之下闖進這場棋局,瞬間令局勢全變。

原本,負責梅氏集團和濱港電視臺扶貧欄目合作的,是雲城總部的一個高層。可就在汽修廠事件之後,遠在迪拜的四少爺卻忽然高調宣佈回國,並且主動提出,要梅鳳年將扶貧欄目的事交給自己。

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周清南就已知曉四公子在打什麼算盤。

梅家四少爺小周清南整六歲,幾乎是周清南看著長大的孩子。相處多年,周清南太瞭解梅景逍,這個小少爺儀表堂堂天資聰穎,不僅繼承了梅鳳年英偉俊美的好相貌,就連心狠手毒六親不認的乖張勁,都和年輕時的梅鳳年如出一轍。

周清南在道上名頭響亮,梅景逍自幼聽著周清南的傳說長大,最初他是真的拿周清南當親哥哥,也是真的對周清南充滿崇拜與景仰。

但這種純粹的敬意,在年月流逝中逐漸發生了變化。

或許是梅景逍骨子裡的基因太過爭強好勝,又或許是他的生長環境太過複雜,久而久之,小少年內心深處單純而熱烈的崇拜,演變成了仇視與敵對。

坦白說,周清南一直不明白梅景逍對他的敵意從何而來,又是因何而如此深刻。

他對此也一點不感興趣,渾不在意。

周清南只知道,向來蔑倫悖理的四公子忽然插手扶貧欄目的事,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擺明了就是衝著程菲來的。

而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的小姑娘。

今天中午在飯店的露天兒童樂園,梅景逍已經放了話,說蘭貴的遊戲才剛剛開始,轉頭到了傍晚,這小姑娘就失了聯,打電話怎麼都不接,很難讓人不把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起。

其實,早在第二通電話無人接聽時,周清南便緊張起來。

耐著性子說服自己冷靜,猜測她或許是在忙其他事,手機又恰好靜音。可緩了半個鐘頭再打第三個第四個,依然沒人接。

這下週清南

便再也坐不住了。

邊打電話,
邊衝到5樓的516房間來找人,嫌等電梯慢,他直接走的樓梯,一路上還遇到了幾個酒店的工作人員,紛紛朝他投來異樣目光。

他出門的時候太著急,鞋都他媽忘換了,踩雙一次性拖鞋就衝出來了。

能不異樣?

豈止是異樣,簡直活脫脫一個神經病。

周清南杵在原地站了大約兩秒鐘,沒等到姑娘的答話,心裡莫名就煩躁起來。

頭也有點兒疼。

周清南擰眉閉眼側過頭,抬起手,狠狠掐了把眉心。

直到這時,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姑娘才遲遲懵懵地回過神。

她眨了眨眼,還有點迷糊的大腦運作起來,將周清南幾秒鐘前的問句給過了一遍——這位大佬,剛問什麼來著?

問她為什麼不接電話。

然後說,知不知道他有多擔心。

“呃……”

兩頰的溫度莫名升高,程菲臉蛋變得紅紅的,有點悶,下意識將只開了一道縫隙的大門給敞開了些來透氣,回他道,“我太困了,下午睡了一覺才醒,加上手機又沒調鈴聲,所以沒接到你的電話。”

話音落地,周清南掐摁眉心的動作稍頓了下,掀開眼皮,重新看向對面。

姑娘說話的聲音懶綿綿的,還帶著幾絲鼻腔音,一頭長髮也亂蓬蓬地堆在腦袋上,雙頰嬌紅眸光迷離,確實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狀態。

就在周清南在這張小臉上細打量的時候,門裡的小姑娘又出聲了。

她一雙晶瑩的明眸帶點怯意地望向他,眼含愧疚,支吾了半秒才輕聲擠出兩個字:“抱歉。”

這句“抱歉”鑽進耳膜,就彷彿一盆水嘩啦澆下來,瞬間將周清南心頭的所有煩躁不安給澆滅。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靜了靜,然後才回她:“你又沒做錯事情,幹嘛道歉。”

“……還是有點錯吧。如果我提前把手機調成響鈴模式,就不會接不到你電話。”程菲小小地自我檢討了一下,說到這裡稍稍一停,偷覷他一眼,又更低聲地補充,“也就不會把你惹這麼生氣。”

周清南垂眸直勾勾地瞧著程菲,知道自己這種興師問罪的架勢有點嚇到她了,語氣便柔下幾分,道:“我沒有生你的氣。”

程菲聽完,迷茫地皺了下眉,不解嘀咕:“你不是因為我沒接到你電話生氣?可是你看起來真的很不爽。”

周清南耐著性子:“那也沒有不爽你。”

程菲:“那你在不爽什麼?”

周清南神色平靜:“不爽我自己。”

程菲剛起來,本來就還有點不清醒,被他這兩句話給弄得更糊塗,下意識又問:“……不爽你自己什麼?”

周清南:“不爽回回遇到跟你有關的事,我就像個二傻子,連基本的判斷力都會喪失。”

程菲:“……”

周清南說這句話的語氣很平淡,彷彿只是在談論午餐吃過的一塊醬牛肉,可說者從容,聽者就沒法這麼淡定了。

程菲只覺臉頰熱熱的,心口也熱熱的。

這種感覺很糟糕。

就像私藏了一顆不可告人的禁忌之種,為了阻遏它發芽,她又是潑開水又是下冰雹,可忽然從天而降一場甘霖加肥料,種子便在她心裡牢牢紮下了根,將她之前為拔除它做的所有努力,都化為烏有。

心跳的頻率快得有些失常。

但程菲不想表露出任何心緒上的波瀾。她

只是清清嗓子,依然用很正常的口吻,回他道:“有急事找一個人的時候,半天找不到,是容易情緒失控的。”

說到這裡,程菲停頓了下,又遲疑地抬高眼簾望他,問,“所以周總這麼著急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周清南聞言,沉鬱的眸牢牢盯著她,薄唇微抿,沒有出聲。

有什麼事?

怎麼說。

告訴她,他一分鐘見不到她就坐立難安?告訴她,他每分每秒都想聽見她的聲音、看見她的樣子?

告訴她,他一個自制力強到極點,三十年來從未沾過葷腥破過戒的人,連續數日,就像平白得了什麼重度性癮,每晚都能在夢裡把她弄到大哭?

偏偏每天醒來,這個讓他上癮到發瘋的小東西,還要在他眼皮底下晃悠。

朝夕相對,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