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策論


此話一出,夏內監的頭立即埋得更低。元治帝神色辨不清喜怒,繼續道:“小五年幼,相王過於莽撞,平王不提也罷——”

想起自己僅有的幾個兒子,元治帝眉頭緊鎖,長長地嘆了口氣,神情見竟有些黯然神傷之感,低聲道:“若我瑱兒還在……”

‘噗通’一聲,夏內監一下子跪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地上:“陛下恕罪!”

元治帝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淡淡道:“你有什麼罪?起來吧。”

夏內監低低說了聲’謝陛下’,才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元治帝近幾年越來越少提及先太子。但沒提起一次,都必是一番傷筋動骨。夏內監屏氣凝神站在一旁,聽著元治帝手上的玉扳指磕在上好檀木上的聲音,整個御書房中一絲人聲都沒有。

良久之後,元治才嘆了口氣,收斂了神情,問道:

“除他二人之外,可還有什麼好的?”

夏內監聞言一驚,腦門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略頓了一瞬後道:“其他的老奴並未聽說——”見元治的帝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他立即道:“但老奴倒是聽說了一則趣聞,正要說給陛下聽呢。”

“哦?”元治挑了挑眉,向後靠了靠:“說來聽聽。”

夏內監臉上帶了笑,湊過去道:“老奴聽說,當日春闈之時有一名葉二少爺府上的僕人也來應考,在場的許多舉子都瞧見了。”他笑盈盈地說:“不說這春闈是否考得過,只說這葉府上一屆僕人都能取得舉人功名,葉家世代書香門第之名可見一般,現京城中都連連稱歎呢。”

當日,趙寶珠與葉京華在科場門口的一通磨蹭被不少人看在了眼裡。待開閘將舉子們放了出來,這傳聞便也流傳開了。現今京城許多世家教訓自家兒孫的話都是「看看人家葉家一個僕人都能考上舉人,你日日好吃好喝的怎麼還考不上?」

京城學子因此苦不堪言。要知道他們之前再不濟也是被拿去跟葉京華比,隨會

被罵個狗血淋頭,但比不過葉京華也算不得什麼丟人的事情。

現在竟然連葉家的僕人都不如了,還有天理嗎?

“還有這事?”
元治帝一聽樂了:“好好好,就讓他們說。現今國力強盛,這些個懶骨頭都是錦衣玉食慣了的,不激他一下都不知道好生讀書。”

關於這件事本身,元治帝並沒有多想。葉氏一族往上數幾輩便已因著子弟善書法在憲州楊名。還曾出過一門父子兄弟三狀元的佳話。葉京華的祖父更是一代大儒,在憲州創了睢陽書院,每年都有天下各地的讀書人爭先投入門下。

因此,葉府的僕人能通過鄉試他一點兒也不意外,便也沒在上頭細想,更沒往葉京華身邊帶著的那個小兒郎身上聯想。

聽夏內監這麼說,他倒是頓了頓,忽得想起什麼來,若有所思地道:“你覺不覺得,慧卿臉色不太對?”

這幾日葉京華被他扣在宮裡,元治帝左看又看,總覺得他身上有什麼地方不太對,但卻說不好究竟是何處。夏內監聞言一愣,頓了頓後道:

“這……”他想了想,猶豫地看了元治帝一眼:“老奴眼拙,還真沒看出來。許是葉二公子這幾日累得狠了,所以臉色不大好看。”

元治帝皺著眉想了想,到底沒想出什麼,揮了揮手從座上站起,背對著夏內監道:

“行了。今天就讓慧卿回家去吧,這幾日累著他了,讓他將年前遼東獻上來的參帶回去吃。”

夏內監低頭應聲,退出去傳旨去了。心裡盤算著幾日元治帝斷斷續續賜下來的各類物什要用幾輛馬車才能全拉下去。

·

而另一邊,翰林院內眾考官正圍繞著葉京華將來的歸屬問題展開爭論。

楊翰林首先開始吹鬍子瞪眼,揮舞著手上的考卷道:“這樣的人才必歸我翰林院!看看這文采、於文史之通曉,必是著書的好苗子!”

平均年過半百的考官們聽了這話,紛紛氣的滿臉通紅。有人抬手就要去搶他手中的卷子:“老匹夫!你可別把這卷子撕壞了!”

令人說:“一派胡言!真當你們翰林院是什麼好去處?如此天縱奇才必是我兵部莫屬!”

另外有人不服:“哪有如此清貴家的公子去你那腌臢地方的?他對錢糧之事如此有見地,倒不如來我戶部!”

“我吏部——”

“我禮部——”

上首的良康見他們一副要將六部全點一遍的架勢,閉著眼不耐煩地輕咳了一聲,沉聲道:“都給我閉嘴。”

堂下吵得不可開交的眾人只好閉上嘴,回頭看向良康。只見他倚在太師椅上,微微撩起眼皮,瞥著下面的人幽幽道:

“這一位的去處可不是你們能決定的,少操點心吧。”

眾人聽了這話也想起來,是了,這位葉二公子簡在帝心,還有個宰相爹,哪裡輪得到他們來操心。

良康一揮手:“行了,別聚作一團,都批卷子去。”

眾人這才戀戀不捨地放下葉京華的卷子,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跟手上水平參差不齊的考生試卷鬥爭去了。可是看了葉京華的文章,再看餘下的這些,未免生出不少落差,一時間眾人皆是齜牙咧嘴,就快沒把鬍子都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