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在山陽 作品

重逢(七)

施溪:“他裝酷呢。”施溪扭頭:“徐平樂,你說你當時是不是裝酷。”

“我那時看起來很煩嗎?”而徐平樂在意的是這個,笑著問。

黃老翻個白眼,沒再搭理他們。

施溪在窗臺上養了一盆小番茄。

“能活嗎?能活嗎?”他憂心忡忡。

這是千金樓最後一株番茄苗,施溪求爺爺告奶奶,從菜市場那位農婆手裡要過來的。

“你種它幹什麼?”徐平樂走到窗邊,跟著一起看。

施溪想了想,說:“我媽有段時間,實驗室研究的就是番茄,苗買多了帶回家,在我臥室窗臺上都放了一棵。那棵番茄,我養到了小學。”

“嗯。”他知道施溪是想家了。

施溪說:“我養得還挺好的,果子特別甜。”

徐平樂偏頭,笑:“那你還挺厲害啊。”

相比起施溪左右逢源的討喜人緣,更讓人震驚的,或許是他在諸子百家修行上所展露出的天賦。這棵半死不活的番茄苗,真給施溪盤活了。

但好景不長。

千金樓漫長多雨的夏季過後,三伏出伏,便是一段從立秋到白露,高溫炙烤的盛陽天。

施溪開始每早晚求一次雨,求雨無果,眼見番茄越來越枯萎,施溪選擇求神拜佛,他折了三根藤蔓枝,把它們剪成同樣長度,插在花盆裡,每天虔誠上香。

徐平樂心說逆天:“你這真的不是在咒它死嗎?”

施溪:“你別烏鴉嘴。”

施溪神情嚴肅,面向小番茄,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三鞠躬。

徐平樂:“……”他也懶得去管施溪了。

徐平樂第一次見施溪哭,是因為施溪在棺材鋪工作,木屑濺進了眼。

原來施溪哭起來是這個樣子,眼淚止都止不住。

徐平樂想,就跟小溪一樣。

“我真服了這傻逼淚腺。”施溪很少哭,或者說兩輩子就沒哭過幾次。因為他有個毛病,他一哭就止不住,生理性的。這種體質過於丟人,以至於施溪一邊齜牙咧嘴捂眼,一邊罵。

徐平樂說:“施溪,你眼淚那麼多,要不要對著你的番茄哭?”

施溪一愣,真信了,“難道你真是個天才?”他火急火燎跑過去,抱著他的小番茄,埋頭擠眼淚,認真澆灌。

樣子實在蠢透了。徐平樂拿手抵著唇忍笑——這也太好騙了吧!

那一年夏末秋初,一直都沒有下雨。

施溪抱著他那盆小番茄,在千金樓裡,心急如焚,四處求醫。

黃老見他那焦急樣,打趣:“怎麼了,這番茄你親生的啊?”

謠娘也是頗為詫異,好心提醒:“你跟菜市場那老婆子要的種子,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她也算是農家的奇葩,種什麼死什麼,經由她手裡的植物,先天就帶病。”

“別救了,沒得救。”藥鋪的農家青年看一眼,更是冷冰冰下遺囑,讓他死心:“它缺的不是水,是種子先天有缺陷,無法適應四時變幻,立夏那會兒根就在枯萎了。”

施溪欲哭無淚。

黃老幸災樂禍:“哎喲施溪,你兒子這就死了?”

施溪失魂落魄:“對啊,週歲都還沒過完呢。”

黃老:“……?”臭小子神志不清了是吧。

施溪又開始給小番茄上香了。

這次上了六根。

“節哀。”

徐平樂手指叩開瓶口,一邊喝水一邊說。

施溪有些頹廢地蹲在地上,抓頭髮,說:“為什麼會死啊,我以前都養活了的!”

徐平樂出於室友情,安慰:“不怪你,怪千金樓的夏天太長了。”

施溪突然抬起頭來,若有所思說,“徐平樂,你說我可以催眠它,告訴它現在還是春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