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在山陽 作品

幻想文學家(七)

納蘭詩的手很漂亮,長而細,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

可她握筆練字多年,指腹早長滿了厚厚的繭

她彎下身,烏黑長髮只用一根蛇形的金簪綰起。眼睛是剔透的琥珀色,含笑看人時,五光十色,綺麗得像個萬花筒。羅煥生戒備又普惕地後退,幼獸般直覺害怕她。

“說起來,我們還挺有緣的,樓蘭國破後,我的那些字畫,跟隨玉器一起被商人轉賣。其中一本,就到了你手裡。納蘭詩:“不用怕我,小溺。

她手指拂去羅煥生眼睫上的淚,心中無聲感嘆,多麼乾淨的一雙眼。

稚嫩、痛苦,卻又清澈。

任誰都不會把它和羅文遙聯想到一塊兒吧。

納蘭詩彎唇:“你生於雲歌,會不會嚮往大漠呢。像我生在大漠,小時候總是對山水格外憧憬。”

納蘭詩溫柔看他:“所以,小溺,透過我的文字。你有沒有看到那綿延起伏的黃色沙丘?”

...色沙丘?

羅煥生愣住,抬頭,一點一點睜大了眼。

“駱駝,蜘蛛,還有那一扇很小很小的窗。

暗河裡的所有毒物,都不敢靠近她的衣裙。

納蘭詩牽起羅煥生的手。

摸到小孩掌心的瞬間,納蘭詩就忍不住想笑,唇角弧度古怪而微妙。

想殺死一個聖者何其難,尤其還是羅文遙這種,年紀輕輕就名動六州的儒家天才。

怪就怪羅府全是一群蠢貨吧

竟然把唯一能條死羅文遙的人,送到了她身邊。

如果羅煥生會恨會怨就好了,像他姐姐一樣,愚蠢自私,三言兩語就能動搖神智。

可偏偏,他受傷難過後,只會把自己藏起來。

納蘭詩輕輕地嘆了一聲,她牽著羅煥生,往外走。

青黃衣裙過處,毒蟲四散

離開石室,就是一條很長的河,夾在懸崖絕壁間,不見盡頭。

納蘭詩掌心落下淡金色的沙,鋪陳在水面上,瞬間形成一條金色的路。

羅煥生哭得有點回不過神。

納蘭詩帶著他走到水上,腳踩著金沙,像行在滾燙的大漠。

長河蜿蜒,旁邊是幾十米高的山崖

幽谷寂寂,怪柏橫生。

天地間,月明風清,好像只剩這條落滿金輝的路

納蘭詩不打算在這裡久留

姬塊要出來了,她製造那個蜃境就已經精瘦力竭。幸好,她今晚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她手指點在羅煥生的眉心,血色的痕跡,沒入羅煥生識海。

“小溺,我們以後可以成為筆友。

納蘭詩彎身,琥珀色的眼眸一彎,輕聲說:“但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尤其是你哥哥。”

“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你會感謝我的,小溺。

納蘭詩鬆開了他的手,站起身,消失在黑暗中。

是她蛇首金簪內鏤空的珠,又或是她手腕上纏繞的護花鈴,發出清響。

遙遠縹緲,站在沙土上,像是大漠遠處的駝鈴。

羅煥生喉嚨裡還有籤子弄出的血。

一個人低著頭,沉默往前走。

可餓了一天一夜,他還哭了那麼久,早就體力不支,後面越走越浮,什麼時候暈倒的都不知道。

施溪離開[幻想文學家]的屋境,回到的不是甲門,而是蟾言一個未被開發的山洞內。

山壁潮溼,水滴不斷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身邊景象,先被那暗河上若隱若現的金沙,吸引了全部視線。施溪愣住,快步向前,剛從納蘭詩的記憶裡離開,他不可能陌生這種黃沙的施溪抬頭,發現,金沙沿著河水一路蜿蜒遠去。

“納蘭詩來過這裡。”施溪低聲說。

姬玦掃了一眼前方,道:“她已經不在了。”

施溪:“時間掐得那麼準的嗎。

姬玦轉過頭,平靜問:“施溪,你想救被困在[蟾宮]的人嗎?”

施溪“啊?”了聲,疑惑抬頭,馬上明白姬玦是問,他打不打算救春山居那群酒囊飯袋的官員。

施溪幽幽吐口氣:“我都差點變小雀了。我還救他們呢,沒親自動手已經算很給面子了。”

姬玦笑了好一會兒。

[蜃境]裡,姬塊說出那句話後,兩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