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玉有缺(三)
施溪怎麼可能還睡得著。他跳下床,走過去,本來是想坐徐平樂旁邊,陪他一起聊天的。
誰料他吃撐了,冷的熱的一起下肚,惡果就是半夜撐得痛。
施溪臉色蒼白,不得不捂著肚子蹲下。
徐平樂:“……”
徐平樂沒什麼情緒輕聲說:“施溪,原來你半夜醒來,不是擔心我,是折磨我啊。”他無奈嘆息,伸出手,想扶起施溪去找謠娘拿藥。可施溪拒絕了:“不用,這種小病我自己能治。”
他和徐平樂,一蹲一站。
千金樓的夏夜,藤蔓瘋長,月明星稀。
施溪捂住肚子,痛得齜牙咧嘴,仰頭說:“你坐吧。現在我也不好受,可以和你感同身受了。”他後悔了,他不該貪冰喝那汽水的。
徐平樂盯著他浮上水霧黑白分明的眼,道了聲“好”。
施溪問:“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一種邪術,能夠過渡人和人間的天賦。”
徐平樂一愣,看了他好久,笑說:“施溪,你在可憐我啊。”
施溪盯著他:“嗯。我要是想可憐你,你接受嗎?”
徐平樂:“不接受。”
他俯下身,手指扶去施溪眼角的淚,白色襯衫被月色渡上一層淡霜,眼中浮起笑意,打趣:“一點痛都哭成這樣,真有過渡天賦的邪術,我怕你眼睛都要哭瞎。”
他第一次想變得很厲害,因為愧疚和自責,想讓徐平樂開心一點。
後面剛到墨家機關城,最恨他的第一年,也沒想讓姬玦在嬰寧峰過得慘過。
雲歌重逢後,由最開始的心煩意亂,到後面冰釋前嫌、重歸於好。
關係好像變的和以前一樣親密。
但施溪知道,千金樓再也回不去了。
——【小溪,你就別回去耽誤人家成聖了。】
他或許會懷念千金樓那巨大的樓城,漫長的雨季,和望不盡的昏暗梯道。
可他更希望看到,現在這個風華絕代的陰陽家家主。
陰陽五階【五蘊熾盛】,姬玦破了兩次,才成的聖啊。
——愛恨別離,諸苦熾盛,不破不立。
施溪身體一點一點放鬆,他重新抬起頭來,心思也逐漸明晰。
那塊玦玉、那個婚約的事要說嗎?
……還是算了吧。
如果他只把姬玦當朋友,那麼這個荒唐約定,可以是他們之間拿來互相調侃的話。
可偏偏,他直覺敏銳,【化械期】過後,已經窺見了那不正常的情緒一角。
他心想:施溪,你是有多自作多情,才會覺得姬玦會因為你道心動搖?
施溪想到這,自己先被逗笑了。
其實他沒有很自作多情——
雙月同天,分離那日,施溪就從姬玦眼中讀出過那種似笑非笑的冷淡。
甚至在雲歌一開始,姬玦也沒想和他有過多交集。
那麼他在擔憂什麼呢?
或許是因為性情冷淡的姬玦,對他太好了吧。
好到,他甚至想象不出,姬玦拒絕他的樣子。
真的很匪夷所思,姬玦有時候溫柔到,施溪懷疑自己說什麼,他都會答應。
施溪微微出神,想:
雲歌的事結束後,他們還是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