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老鷹捉小雞10

 主僕二人一壁說著,一壁走到東廂房。

 房門緊閉,聞風拍了好幾下,始終沒動靜。

 聞風:“奇怪,我一下午盯著呢,十一郎真沒出門。”

 傅洵倏地眯眼。

 難道他把他們拆了,謝十一心如死灰,躲在屋裡自尋短見?

 所謂關心則亂,若傅洵此時還算冷靜,就能明白,像謝十一那種頑草,怎生輕易要死要活。

 然而這個念頭,足以讓他自亂陣腳,他對聞風道:“閃開。”

 聞風接連後退好幾步,就看他家主子猛地提腿,踹向房門。

 “嗙”的一聲,整扇門都被踹破了!

 如此驚天大響動,前後隔了幾戶人家的狗汪汪狂吠。

 睡得好好的蘭絮還以為怎麼了,本能讓她一個彈跳,滾下床,背靠牆壁縮到床腳。

 她心有餘悸,在一堆木屑飛揚裡,睜著朦朧睡眼,就看傅洵臉色沉沉,和一樽羅剎似的。

 蘭絮渾身一顫。

 見她不是自尋短見,傅洵方知自己小題大做了。

 蘭絮瑟縮在

 角落,

 雙手抱著膝蓋,

 畏懼地看著他。

 傅洵突然心口微窒,

 他還未開口,

 她那雙明澈的眼裡,一輪水光打轉。

 下一刻,她清淚如珍珠,噼裡啪啦地往下掉。

 傅洵怔了怔。

 他走到她身邊,她側過身躲他,驚惶未定:“我、我就是睡個懶覺,你至於把門踹成這樣嗎。”

 傅洵:“……”

 他喉頭梗了梗。

 蘭絮越想越委屈,嚎啕大哭:“我要回去,我不要和你一起住!嗚嗚嗚!”

 宅邸不大,當初傅洵選這兒,就是看中左右都是衙門筆吏,他們家中人口少,平時不吵不鬧。

 好處是安靜,壞處就是他剛剛那一踹門,加上此時蘭絮的哭聲,在街坊裡異常明顯。

 幾戶人家就算不愛管閒事,也都上門了。

 聞風不得不去接待鄰居,而傅洵看著大哭的蘭絮,向來執掌權柄,落筆定風雨的男人,第一次束手無策。

 他試著扶著她起來,她卻嚇得腿軟,站不起來。

 他只能蹲下,乾巴巴:“別哭了。”

 蘭絮:“嗚嗚嗚。”

 傅洵有點頭疼。

 仔細回想別人會如何對付這個場景,他伸出手,順著她薄削的後背,輕輕拍著。

 他放輕聲音,音質裡細膩的感覺,便讓他的語氣,多了三分溫柔:“不是因為你睡懶覺就踹門。”

 蘭絮哭聲一頓。

 她哽咽,質問:“那你幹嘛踹門?”

 傅洵心想,剛剛自己著相,誤以為她自戕,若直說了,別說蘭絮不信,他如今想來也覺出幾分可笑。

 他抿了下唇,道:“門是聞風踹的,沒控制好力度。”

 聞風那個大塊頭,確實能搞得出這麼大動靜,不愧能讓人喪膽。

 蘭絮:“他怎麼這樣!”

 傅洵:“確實不該。”

 蘭絮埋怨著聞風,傅洵垂眼,這還是第一次,讓自小跟著自己的聞風頂事。

 竟是為了這樣的事,他都覺得莫名其妙了,可是……

 蘭絮終於不哭了。

 那就這樣吧。

 他扶起蘭絮,蘭絮腿還軟著,半搭靠在他身上。

 她比以前高了,但身上還是薄,傅洵扶著她時,將手掌按在她後腰處,隔著春裳,他的掌心,似乎剛好嵌著。

 是不是太細了?

 沒等他細想,蘭絮已經坐下,她用袖子擦眼淚,傅洵也撇去心頭奇異的感覺,遞給蘭絮一條青色手帕。

 蘭絮拿過來,對著它用力擤鼻涕,噗嚕嚕,噗嚕嚕。

 傅洵:“……”

 他只是讓她擦淚。

 他別開眼,不去看自己被蹂躪的手帕。

 沒一會兒,安撫好左鄰右舍的聞風回來後,被蘭絮狠狠瞪一眼,完全摸不著頭腦。

 此時,院子裡靜下來,劉婆子方到了東廂房,問:“大人,可要上菜了?”

 確實到飯點了,想到吃飯,蘭絮最後那點驚嚇,也都散了,用眼神偷瞟傅洵。

 傅洵一點頭,她也高興了,期待起晚飯。

 傅洵:“……∵[(.)]∵?∵&?&?∵()?()”

 真還是少年心性。

 他平日自己吃,也就兩個菜,考慮到蘭絮,他讓劉婆子做四菜一湯。

 飯菜一盤盤端上來,有雞絲脆筍、肉片芸豆各一碟,一碗香菇肉沫,一盤火炒時蔬,一道燉蘿蔔湯,再配雪白飽滿的白米飯。

 這是蘭絮第一次和傅洵吃飯。

 和寫字一樣,傅洵坐姿端正,吃相優雅。

 本來蘭絮心裡應該多少忐忑,但剛剛她才爆哭發洩了情緒,仔細回想,傅洵對自己還挺有耐心。

 誰讓他非要她一起住的,蘭絮本就是個容易得寸進尺的性格。

 她直接開口:“先生。()?()”

 傅洵:“食不語。()?()”

 蘭絮:“……()?()”

 被堵回來了,蘭絮拿著筷頭戳戳米飯,時不時從鼻間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沒個停歇。

 傅洵真沒見過誰一頓飯吃得能這麼躁的。

 他額角一跳,嚼完口中的食物嚥下,放下碗,才問:“到底怎麼了?”

 蘭絮也回:“食不語。”

 傅洵:“……”

 看傅洵沉了臉,她才趕緊堆笑,說:“今天下午剛被嚇了好大一跳,現在吃飯不說話,我難受。”

 傅洵抬眉,這二者有必然聯繫?

 蘭絮指著門檻:“要不我們分開吃吧,我在那邊坐著吃,我可以對空氣說話,保證不吵到你。”

 傅洵:“……”

 他深知,不能慣著謝十一,否則她真能上房揭瓦。

 偏偏蘭絮希冀地瞅著他,一雙哭過的眼睛,水亮水亮的,臉頰皮膚太嫩,她剛剛用袖子粗糙擦淚,留下些許的紅痕。

 怪可憐的。

 也是他剛剛踹門的動靜太大了。

 好一會兒,傅洵沒有再拿起碗筷,他指腹點了兩下紅木桌面,道:“你說。”

 蘭絮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指著飯桌:“這個菜好淡啊,為啥這麼淡?”

 傅洵:“過午之食,清淡為主,不可油膩。”

 這年頭,吃鹽對普通人來說很重要,在傅洵這,卻是要控制的。

 蘭絮都震驚了,這也太養生了。

 她脫口而出:“先生你才幾歲啊……”怎麼跟個老頭似的?

 傅洵不認為她後面有什麼好話,便說:“二十三。”

 蘭絮:“那確實挺大。”

 傅洵斜睨她。

 蘭絮瞬間改口:“大有可為!”

 傅洵:“……”

 他等她再說一句,便要訓斥了,然而蘭絮往嘴裡扒飯,竟不說話了,就此為止。

 傅洵也明白,她在試探自己的底線,此時心裡,不定如何洋洋得意。

 這第一回交鋒,竟是自己落敗了。

 傅洵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端起碗,繼續吃飯。

 神思卻漸漸遠去。

 他是比她大了九歲,走過的路,也還要長很多,當他在她這個年紀,早

 已是舉子4()?4_?_?4()?(),

 為傅家處理起官場的事務。

 後來他在朝為官()?(),

 她還躲在大人懷抱裡()?(),

 撒嬌著討糖吃。

 確實()?(),

 她年紀太輕,偶然誤入歧途,不能怪她。

 在男風的問題上,他得引導她。

 這也是他把蘭絮從舍館帶出來的緣故,他既不打算遣返江之珩,卻不能放任蘭絮和他繼續發展。

 他身為師長,就要把謝十一引去正途。

 ……

 既是用過了飯,便是洗漱。

 在崇學館,冬天四五天才洗一次。

 夏天的話,懷名是有名的炎熱,得每天洗的,蘭絮一般使喚江之珩,給自己拎一木桶的水,自己在舍館洗。

 為防水潑出,她洗得很不盡興。

 如今春夏之交,燒水方便,這宅子還有大大的木桶,能容兩人躺進去,十分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