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置身於苦難與陽光之間（10）

 證件唰地從卡槽中劃過，六道鎖舌彈出，蒸汽噴射，圓形重門緩緩抬起，戴著無菌帽和口罩的醫師腳步匆忙返回監護室。

 不久前，蜂鳴般的警報聲在整座冰窖的地下空間中響起。

 同一時間，evA立刻通知就近人員護送校長的救生艙前往第三層，將第二層讓出給執行部專員。

 監護室的正中心擺放著大型膠囊狀的救生艙，昂熱躺在裡面赤裸著上身，腦袋和胸口貼著貼片，身上插滿軟管。當初遇襲時留下的可怖傷口從左肩到腹部，如今已經變成了碩大猙獰的瘡疤，像是一條拉鍊將整個身體一分為二。

 超越時間零的一刀，恐怖如斯。可比起身體受到的創傷，這一刀更像是直接劈向了昂熱的意識，哪怕身軀頑強地活下來了，但人卻一直無法恢復清醒。

 最初腦電波圖上的線條波動幾近於無，來自全球各地的頂級腦科專家圍著手術檯，面對這個發鬚髮白的英倫風老頭，所有人都陷入了手足無措。

 混血種的體質讓他的身體以極快的速度恢復到健康，但是各種器官的功能卻在不斷衰減，大腦的活動一天比一天微弱。

 有人說昂熱的腦組織已經死亡，此時的校長用“植物人”來形容最合適不過。

 有人認為是昂熱自己的潛意識在作祟，醫學史上具有重要影響的醫學家阿維森納曾在一次鄉間就診中見過這樣一個例子。那是位勞累了半生、無子嗣無親人的老婦人，她的生活就在於勞作，沒有半點盼頭可言，有一天，她被鐵鍬敲中了腦袋昏了過去，從此一蹶不振，等到阿維森納在老婦人的朋友引領下來到老婦人的臥室裡，阿維森納發現了老婦人的身體健康無礙，但是身體機能卻在一天天下降，面頰也凹陷了下去。

 阿維森納對此束手無策，後來在觀察了老婦人房間內的一些擺設大致推斷出老婦人本身具有嚴重的抑鬱症，她的潛意識裡就對世界毫無留念，大腦的活動越來越少，認為自己已經去往天國，並欣然接受這樣的事實，最終走向死亡。

 可問題是昂熱像那種勞作半生沒有生活希望的老婦人嗎？他可是擁有高貴血統並以屠龍作為目標活下去的復仇者。

 他可以付出一切，只要能宣告所有龍的死亡。

 這樣的傢伙怎麼會任由自己的意志消沉下去、任由自己的生命枯萎下去。

 直到各種猜測假設議論紛紛時，或許是老傢伙命不該絕，所有混血種都聽到了那段龍文。

 “我見這日光下所作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撲朔迷離的語句喚醒了校長，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沉寂的湖面，腦電波的起伏就如漣漪盪漾，只是依舊微弱。

 但總要好過毫無起色。每天沉睡的昂熱都會接受肢體的抗僵化訓練以及關節和心肺的恢復，醫護人員有條不紊地給這臺被迫接受檢修的老古董進行保養維護，以便哪天動力爐突然燃燒起來時，還能發出讓時代側目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