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誓言
說完這番話,都尉身子慢慢後退,重新恢復方才的放鬆姿勢。
“不過,既然你這麼說,又大晚上到我府上見我,想必是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這才是你來找我的目的,對不對?”
是的,你這個白痴,朱繼心裡道。
但他嘴上依然隻字不提。
還不到時候。
莫都尉見狀,將頭轉向管家,“我跟他單獨談談。”
“別跟任何人說我今晚有客。”他接著又補充道,“我想一個人在書房待會兒。”
“是,老爺。在您看書這段時間,保證不會有人打擾。”管家欠了欠身,轉身離開。
就在他出去的那一瞬間,書房門“嘎吱”一聲已被關上。
“大人,”朱繼挺了挺胸,終於開口,“我來這裡是想問問,那誓言對你來說還有沒有效。”
“我說過,我會信守誓言。”都尉一副義薄雲天的模樣,“因為那誓言是我在莫家歷代祖宗牌位前,對咱們氐人神祇鄭重許下的。不過,”他攤攤手,顯示出無奈,“如今所有莫家人,當然也包括你朱家的人,咱們曾發誓追隨的對象已不復存在。”
“所以,誓言失效了。”都尉端起酒盞,輕輕啜了一口說。
“不,那只是你莫家人的想法。”朱繼鄙夷地哼了聲,“對我朱家人來說,誓言沒有失效。只要家主大仇一日未報,誓言就還會像釘子一樣釘在胸口。”
“像釘子?”莫群冷冷一笑,“不打算拔出來嗎?那可不好受喔。”
“當然要拔出來。”朱繼也笑了笑。
莫群抬了抬手,像是開玩笑般要看朱繼拔心裡的釘子。他另一隻端著酒盞的手湊到嘴邊,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說實話吧,你朱家人準備要幹什麼?”
“為家主報仇,雖然晚了些。”
“徐家的仇已經報了,仇人盡皆伏誅,五年前的事了。莫非你不知道嗎?”
莫群玩弄著手裡的青瓷酒盞,以兩根手指將其緩緩轉圈。
“盡皆伏誅?”朱繼冷哼一聲,“如果你這麼看,還真是不明事理。當時下令滅徐家滿門的或許是李躍,但真正可惡的,是原本站在哀帝這邊,事到臨頭卻倒戈一擊之人。”
那個雷雨之夜後,守喪的皇帝一下就變成了“戾太子”,他的忠臣轉眼就變成了“太子同黨”。這顛倒乾坤的最大功臣,才正該是最大惡人。
朱繼從來也沒有忘記這個事實。
儘管三年後,那惡人便舉兵斬殺了另兩位惡人。為給自己正名,又故作忠厚地替先皇廢去“戾太子”之稱,改諡其為“哀皇帝”。
這些事,這些道理,莫群何嘗不知,何嘗不懂。
在朱繼火焰般的目光逼視下,他輕輕點頭,“我承認,你說得有理。可你打算如何報這個仇?”
“不是我,是徐家人。”
“你說什麼?”
“徐家的仇自有徐家人來報,我等身為徐家部曲,不過唯命是從而已。”
“你,你什麼意思?”
“徐家的傲月劍已再次出鞘。我保證絕不是在唬你。因為此劍是由我親手修復。”
“傲月劍……”
“東陵氐人應該重新聚合在這柄劍下。”
“執劍人是誰?”
“徐家三公子,徐芾。”
“不可能,三公子早死了,就在徐府被屠那天。”
“那天死的是我堂弟,朱松。”
莫群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這種事,僅憑一顆鐵疙瘩腦袋杜撰不出來。
他也沒這膽。
“你朱家兄弟的節烈忠義,令我欽佩。”莫群本就白皙的臉上愈發沒有了血色,“不過,徐家大勢已去,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即便徐家還有後人,即便三公子還在,僅靠東陵朱莫兩家,想報此仇,根本就是以卵擊石。當初如此,現在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