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無花果 作品

027、摘葉

 青伶說,那彗星就像一把劍。

 但丙兒堅持說它像糖葫蘆。

 於是他倆請公子裁決,問那彗星到底像劍,還是像糖葫蘆。

 “物由念起,相由心生。在有什麼執念的人眼裡,它看著就像什麼。”李昧公子說。

 此話一出,青伶和丙兒兩個都傻了眼。

 “公子又開始陰陽怪氣地講話了。”丙兒嘴裡輕聲嘀咕一句。

 而聽了公子這番“怪論”,青伶臉上卻顯出一絲慌張。

 就像半月前那個早晨,她在金山鎮外道路邊不安地等著李公子時一樣。

 不過李昧似乎並未注意到青伶的神色變化。

 他望著陰雲低垂的天空,像是正在琢磨那顆彗星的事。

 進入蓮兒山以來,天空總是烏雲密佈。白天不見太陽,夜裡不見月光。

 短暫放晴,只有一次。

 因此,那彗星他們也只看見過一次。

 那是在早上,天剛破曉。

 彗星拖著長長的尾巴,發出白光,就像裂成無數碎片的月亮。

 李昧從未見過這般明顯的天兆。

 根據他的認識和理解,這顆彗星的出現不是個好現象。

 因為在青峰山那大得可以在裡面捉迷藏的藏書閣裡,任何一本介紹占星術的書中都是這樣描述彗星出現所預示的含義:戰爭的警示,災荒的預兆。

 這絕非胡說。

 李昧小時候就看見過彗星。那顆彗星出現沒多久,關隴一帶的災民就大批湧入戎州境內。

 跟那顆彗星相比,這次的要大得多,亮得多。

 見公子對著一無所有的天空發呆,丙兒心生好奇。“公子,你不會是又悟道了吧?”他問。

 李昧沒回答。

 他仍望著那片天空,不知在想什麼。

 他們今夜借住這戶農舍的主人是個單身獵戶。招待客人吃過飯,年輕的獵戶說最近後山有野豬出沒,趁著天色尚早,獨自扛著工具,便進山挖陷阱,布夾子去了。

 還說如果順利,保不準他一會兒就能扛頭野豬回來。

 這會兒天都已經快黑了。

 見公子眉頭緊鎖,正在劈柴的青伶對丙兒說:“你就別問東問西了。公子這會兒像有心事。”

 她將一根根尺餘長的原木劈成兩破,在院壩中架起柴堆,準備生火。

 “你不知道,公子是在修行呢。”丙兒沒事幹,也去幫青伶擺放柴堆,“你沒發現公子最近吃得也很少?烤個芋頭就能管兩天。我想啊,公子一定是在修煉辟穀之術。”

 “你是真不懂呢,還是隨口瞎說?”青伶轉頭白了丙兒一眼,“辟穀術是靜修道術,得在山裡不出門的時候練。咱們這一路風裡來雨裡去,公子才不會修煉什麼辟穀術。該吃吃,該喝喝,吃飽喝足才有體力趕路。”她又將頭轉向李昧,“你說是不是,公子?”

 公子仍望著天空,望著屋後山脊,沒有回答。

 但那眉頭卻是鎖得更緊。

 過了會兒,他忽然自言自語冒出一句:“青山埋骨,松柏相照。如此也好。”

 說罷還深深嘆了口氣。

 “青伶,公子這是怎麼了?”丙兒用胳膊撞了撞青伶問。

 青伶扔下一塊木柴,朝他攤了攤手。

 丙兒抓了抓腦袋,忽然道:“對了,公子,你看我和青伶都是你身邊最親近,最貼心的人,公孫夫子說過,長在仙山洞天的植物皆能沐浴得道,公子就給我們講講道唄?”

 李昧回過頭,來回看著兩個小傢伙,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微微一笑,過來盤腿坐在火堆邊,問:“想聽什麼?”

 丙兒馬上轉頭看向青伶,“青伶你說,想聽公子講什麼?”

 青伶想了想,然後抬起頭,像公子剛才一樣幽幽望著天空,道:“世間之人,無非善惡;世間紛擾,無非強弱。可到底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什麼是強?什麼是弱?公子要不就給我們講講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