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琴膽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直覺有錯。
這時,因為不該當值,所以他打算回帳篷休息一會兒。
雖然毫無睡意,他也不覺得困。
“頭兒,今天他們還會進攻麼?那些,那些友軍到時候還會來麼?”
問他的是那兩名正在烤火的弟兄中的一個。
這老兄臉上捱了一刀,但只是被劃破,留了道疤。另一個頭上纏著繃帶,傷得更重一些。不過比起其他幾十個弟兄,他們算是幸運的。
焦正轉過身,看著這位面色慘白,臉上只有一道鮮豔色彩的弟兄。
他不知該如何作答。
天厙軍裡有許多怪人,昨晚他們都看見了。
那些人當中,許多甚至比對面的影子人看起來更為可怖。
有一個大塊頭,使一柄短斧,砍在人身上就跟劈柴一般,幾乎能將人切成了兩半。還有一個人生著尖嘴,作戰時一直在空中盤旋。
焦正相信,那傢伙本來就是隻鳥。
如果不是那杆飄揚的龍旗,焦正幾乎要分不清到底誰是友軍,誰是敵人。
因為那些人身上的鎧甲也跟盛軍正式裝備大不一樣。
不過,焦正也發現那些人裡面有使用飛劍術的。
那恐怕是青峰山的人。
可惜,好像只來了一個。
青峰道士與妖人並肩作戰,真是聞所未聞的事。
好一支奇怪的隊伍。
至少在焦正心裡,他是不願與那樣的妖人並肩作戰的。他害怕他們,甚至超過害怕那些身披斗篷的無麵人。
戰鬥一結束,那些人就很快又都消失了,把收拾殘局的爛攤子留給了焦正他們這些幹雜活的。
我們就是擺設。
我們唯一的價值,就是負責引誘對方進攻,然後打掃善後。
這個現實,他昨天夜裡就知道了。
“但願不會。”
過了會兒,他嘴裡才粗魯地嘟噥了一句,但隨即又說:“不,我是說但願他們不會進攻。”
算起來,他手下還在這城頭值守的,也就十來個了。
焦正心裡煩躁,於是走到這兩個兄弟身邊,也坐了下來,跟著一起烤火。
“頭兒,看得出你不喜歡他們。”頭上纏著繃帶的兄弟看了焦正一眼說,“我也不喜歡。因為我老爹就是被妖怪害死的。”
“我也不喜歡妖怪。”另一個說。
“可咱們為啥要跟妖怪為伍?”先前那士兵問。
“我,我不知道。”焦正說。
“早聽說許多妖精加入了天厙軍,唉,一開始我還不信。”臉上有傷的士兵說,“你們說,以前由青峰山武裝道士擔任禁衛時,哪會有這種事。”
“世道顛倒了唄。”另一個看了看焦正說。
焦正將手伸向火堆,嘴裡不發一言。
這些話,他心裡本也認同,可知道不該說出來。
“頭兒,你說我們真該跟那些傢伙一起戰鬥嗎?”臉上有傷的士兵又問。
“若不是他們,昨晚咱們能打勝?你我還能活下來嗎?”
“話不能這麼說,頭兒。”頭上有繃帶的士兵說,“無明殿跟酆城為鄰,至今已三百年。這三百年期間,聽說過影子人下山殺人,危害百姓嗎?”
“是,是沒聽說過有這事。”
“那不就得了,頭兒,我反正想不明白這事。他們若是壞蛋,早該對酆城動手了,是不是?”
“小七,你老家,是不是九仙村的?”這時,焦正忽然問那臉上有疤的小夥。
“是,是啊。”
“最開始鬧黃毛的時候,你有沒有聽過他們為害鄉里,禍害當地百姓?”
“我,我反正是沒聽過。”臉上有疤的小夥說。
“是啊。”焦正嘆了口氣,眉頭緊鎖,“我也沒聽說過。”
“所以,打仗的事,有時候很難說誰對誰錯,是不是?”臉上有傷的士兵試探著問。
“沒錯,這種事,本就說不清,道不明。何況,咱們這些普通百姓,普通軍士,哪懂得那些大人物的宏圖壯志。不過,這些話,咱們私下談談沒什麼,可別到處跟人說。”
“明白了,頭兒,咱們也就自個兒人說說。”頭上有繃帶的士兵瞄了焦正一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