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松 作品

48 卷二.20

    ()    ?    “姐姐!”上車後,趁著張薇薇和徐翰莉套近乎,清芬開口稱呼眉莊。( 起筆屋)她們自從盛老太太的葬禮後還是首次見面。

    清芬對於眉莊的感覺很複雜,母親和眉莊的關係在葬禮上鬧得猶如仇人一般,誰都知道嫡母對庶女不待見。

    眉莊姐弟離開後,菊娘到她家找人找了好幾次沒找到,都以為他們已經回美國了,卻沒想到盛小弟居然是徐督軍的親生子,兩個人以無比風光的姿態又進入盛家人的視野,而這次是高高在上必須仰望的。

    母親當時聽說了這個消息,氣得一再說“老天不公平”,發呆了一整夜,卻又無可奈何。

    她只是一個被丈夫捨棄的主母,空有名分,而人家也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眉莊姐弟母女團聚,父子相認,從頭到尾都沒有盛家三房嫡母什麼事情!

    人跟人是不能比較的,尤其一個人的際遇,千折百轉,誰也不知明天會如何,所以永遠也不能把人看死。

    清芬清楚記得當年的眉莊只是低如塵埃的螻蟻,盛家的人誰都可以踩她一腳,包括盛茂冉,也只是個小乞兒都不如的受氣包。然而在父親回來後,眉莊有了給她撐腰的人,地位一飛沖天,堂而皇之地被父親帶著出入盛公館,甚至連她這個嫡出千金也必須靠母親才能為自己掙得一點父愛。

    那是一段她最為沮喪失落的日子,至今刻骨銘心。

    父親出逃後,自己跟著母親過活,以為安全無虞,可是原本應該落魄窮困的眉莊他們回來了,連督軍府都不屑一顧的姿態,只有傻子才看不出來他們在美國的日子過得無比滋潤。

    母親自己矇蔽雙眼,以為離開她的父親一定會過得不如意,只有這樣心理才會好受一些。然而現在連中西女中都進不了的盛家千金可比得過出洋歸來的庶女名頭?

    如今自己一家都要仰仗舅舅的臉面,然而舅舅畢竟不是自己父親,可以予取予求。她連說出自己是督軍秘書長的親眷都心虛,而眉莊姐弟即將是上海的新貴,自己和他們更加天差地遠。

    清芬從內心嘆了一口氣,感覺沉重而疲憊。

    母親和父親僵持著有什麼好處啊,所有好處只是讓眉莊姐弟佔了,本來父親就偏寵著庶姐,如今對他們這些子女更加陌生!可是她和哥哥才是盛世寧的嫡子嫡女,得到父親栽培的應該是他們!

    她不是不想出國,可是母親卻捨不得放她走,兒女是母親唯一的憑依,連他們都走了,母親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家境既已不如人意,所以她努力讀書,自立自強。身在低谷而不能自救,只等著別人的施捨依靠,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夠了。

    經歷了盛家的繁華,再看看現在的盛家,人生的大起大落不過如此,小小年紀的清芬已經成熟而堅強,面對一身恣意,風光無限的庶女姐姐,她已然坦然面對!不羨她繁華滿身,不羨她才高絕貌,她是盛世寧唯一的嫡女,自有其矜持與傲然!自信憑自己能夠取得所有想要的,終有一天能夠讓父親真心真意承認她的優秀與不可代替!

    眉莊在盛老太太的葬禮上,已經和梁氏撕破了臉,因此和清芬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現在面對清芬的主動招呼,於是微微一笑,點頭,並不多說話。

    清芬並不介意,開口問道:“父親最近還好嗎?”

    這是一個眉莊無法拒絕的問題,她想了想道:“你知道的,最近事情很忙,不過阿爹有英嫂照顧,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很想你們,可是卻不能過來這邊。”

    清芬無限想念父親,所有的話說出口只凝成一句,“可惜,原來一直照顧他的老僕已經不在了,聽說美國冬天很冷的,不知他的關節炎會不會犯……”

    不會,棕櫚灘的冬天根本就不冷——眉莊笑了笑,清芬像是要和她長談的樣子,不會只談父親的事吧?其實盛世寧和梁氏的子女都有信件往來的,他們不是對自己的父親一無所知。矇蔽雙眼的只有梁氏而已。

    “恭喜你們母女團聚,也恭喜小弟找到了親生父親!”清芬誠懇祝賀。

    她是真心的,撇去梁氏的彆扭,這件事對盛家其實是件好事。在盛家如此勢微的時候,督軍的示好宛如一劑強心針,使盛家在上海灘重新抖擻起來。

    眉莊點了點頭,仍是不搭話。

    “督軍府的邀請已經收到了,只是認親儀式那天,我母親恐怕不會出席……督軍府那裡應該另有安排吧……”清芬道。

    盛家撫養了盛茂冉,認子儀式上,梁氏代表盛世寧是一定要出席的,不去就是不承認盛家把孩子交給督軍,只是她性子拗,即使和徐督軍對上,也不想看到庶子女如此風光。

    “聽說梁秘書長已經安排盛大老爺出席了,我想什麼事情都有梁秘書長佈置妥當的。”這些事情眉莊根本不管,只是菊娘會在她面前得意述說,所以知道一些。

    清芬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只是看著眉莊的態度不像是怨怪的樣子,於是心裡放鬆一些。樑子龍一再囑咐過不要得罪眉莊姐弟,在如今的督軍府,他們的分量已經超過了二姨太太。

    一時冷場,清芬再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她不再是七歲時的孩子,對庶姐的冷淡會放在心上,如今她也有自己的性格,梁氏一再訓誡的嫡女的矜貴驕傲深銘於心。

    眉莊轉過頭,去看車旁掠過的建築,手裡無意識地扯著裙襖上的配飾,那是幾條白色的穗子,穗子上九片溫潤透明的白色玉片綴成四瓣花朵,花蕊鑲著藍色的寶石。那穗子佩著素色的裙襖,一點也不顯眼,只是行走間隱隱流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