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及笄

 “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去風儀宮問安。” 

 宋卿白行禮告退,江晚寧則直奔風儀宮。 

 風儀宮內,女郎將宋卿白的條件與葉拂雲說明,只是隱去了男人真拿簪子自刺那段。 

 葉拂雲聽後,思慮良久,才緩緩肯定,“宋卿白所說確實,甚至有人打聽到本宮這來了。 

 宋卿白我也曾見過,是個知禮節的,若他真不遵守諾言,你就按他所說去做,不能委屈了自己。” 

 “況且皇上想要籠絡人心,宋家勢力龐大,是個很好的選擇,你倆的事也好撮合。” 

 翌日,江晚寧便將商量結果告訴宋卿白。 

 男人立即向父親說明,宋嚴己雖是不惑之年,看起來卻依舊神采奕奕。 

 當年他如宋卿白這個年紀時,也是個驚才風逸的少年郎。 

 因著宋卿白已是弱冠,卻不肯娶妻,他還一直為長子的婚事發愁,當年他雖說也是成婚晚,但也是這般年紀便有了宋卿白。 

 可這孩子別說當爹了,夫人沒有,連個侍妾都不肯納。 

 為這事,老爺子沒少跟他吵,可說也不聽,打也沒用。 

 甚至私自給宋卿白住的屋子送過幾次侍女,只不過侍女端坐於床上,該出現在屋子的主人竟是直接去了書房,更有幾次連家都不歸。 

 他和夫人也怕逼狠了,唯一的嫡子直接看破紅塵出家。 

 這下可好了,我兒原是早有心儀之人,長樂公主雖身份尊貴,但宋家也並非什麼不入流的家族,兩者相配,倒也合適。 

 —————— 

 及笄宴上,加笄環節賓客並不多,只有些臣子夫人。 

 以往公主的及笄宴上皇帝只是走個過場,這次江靖淵卻與葉拂雲一併參加,在神位前敬香。 

 香菸嫋嫋,氤氤飄渺,上通蒼穹,下怡性情。 

 接著便是笄者就位,女郎身著織錦月牙白直領對襟短衫,外披香雲紗粉色開襟長衫,衣襟處繡著碎花,下搭粉白百迭裙,似桃花仙子。 

 宋予歡算是江晚寧閨中密友,做為贊者以盥洗手,於西階就位。 

 江晚寧走至中央面向南,向觀禮賓客行揖禮。 

 隨後女郎面向正西跪坐於在笄者席上,宋予歡為其梳頭。 

 正賓是有德才的女性,出人意料,正是戶部尚書的夫人,也就是程柏寒的母親。 

 十五年過去,程夫人性子愈發平和,但卻早早滿頭銀髮。 

 程夫人從位置上站起,於東階下盥淨手,拭乾。 

 江晚寧轉向東而坐,有司奉上羅帕和發笄,程夫人走到笄者面前,高聲吟頌祝辭曰: 

 “令月吉日,始加爾笄。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女人緩緩跪坐下來,為女郎梳頭加笄,接過有司奉長的髮釵,為女郎簪上,再有宋予歡為江晚寧象徵性地正笄、正簪。 

 女人欣慰的望著如今風華正茂的女郎,眼底的慈愛似暖陽般溫暖。 

 小姑娘終於平安快樂的長大了,還有著這般風華。 

 女郎站起身向坐於高位的兩人行拜禮,禮成。 

 葉拂雲心底也是十分高興,她沒辜負姐姐的託付,將小姑娘照養的很好。 

 若是姐姐也能看到,定然也感到寬慰。 

 江靖淵則是透過眼前的女郎,望見了另一個早與塵土作伴之人。 

 如今的江晚寧像極了葉家還未發生變故時的葉忍冬,無憂無慮。 

 他其實早在一次廟會便見過葉忍冬,那一眼可謂驚鴻一瞥,未曾想又因結識程柏寒而再見到那伊人。 

 只是她滿心滿眼都是程柏寒,嫉妒一直啃噬著他的心。 

 直到程柏寒意外身死,他有了機會,不顧一切將葉忍冬囚在宮中。 

 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子,時常做善事,可是為何不能可憐可憐他這個惡人。 

 江靖淵未曾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只恨上天的不眷顧,讓他與葉忍冬相識如此之晚。 

 哪怕黃泉路上,他也定要在葉忍冬與程柏寒兩人橫插一腳。 

 呵,他的時日約莫著也不多了,畢竟葉拂雲近日給他熬的藥是愈發頻繁。 

 沒事,就讓他們四個在輪迴中也繼續糾纏吧。 

 男人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自己的皇后,不得不說,他和她還真像,性子冷血,但若是受了一分暖,便死命抓住不鬆手。 

 這份暖便是葉忍冬,一個囚了暖,一個要報復毀了暖的。 

 因著江晚寧及笄,久居高位的男人勾起不少回憶,最後盡數掩進心底,化做唇邊一個微小的弧度。 

 —————— 

 晚宴才是挑選駙馬的地方,年輕兒郎個個費了許多心思,將自己打扮的光彩照人,為悅己者容,從來就不分性別與年齡。 

 宋卿白因著心裡有底,顯得淡定從容不少。 

 銀色鏤空雲紋束髮簪,簡約卻不失風度。依舊是月白的圓領袍,但領子卻是豔麗惹眼的紅色,正像素雪裡的一朵紅梅。 

 錦袍上以金線繡的暖玉白纏枝牡丹紋,淺金色蹀躞帶,整個人清雅疏落。 

 江晚寧舍了往日淡雅的打扮,妝容是近日閨秀之間流行的秋娘眉,額間一抹丹色梅花鈿,靈秀柔美,勾人心魄。 

 桃花眸裡盛滿盈盈笑意,雙瞳剪水瀲灩,眼波流轉間便使席間兒郎心湖起了漣漪。 

 雲鬢之中嵌了不少金釵寶珠,發側鎏金累絲蓮花紋垂珠步搖隨女郎動作微微晃動,一步一搖,金屬與珠玉碰撞,一步一響。 

 一襲素色抹胸襦裙,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外披硃色織錦繡百蝶大袖衫,似盛放牡丹。 

 掛於天際的彎月躍下枝頭,奔向樹下一直小心翼翼仰首注視的年輕郎君,如何不讓人心動。 

 當江晚寧向天子指明心儀之人正是他,並滿眼戀慕的望著他時,宋卿白便是這種感覺。 

 儘管這是他耍手段逼來的,小姑娘眼底並無半分男女之情,但他仍覺得這一刻勝過人間無數。 

 霞姿月韻,溫文爾雅的郎君利落跪下,只聽得到一聲不怒自威的問話,“你可想好了?” 

 “回父皇,兒臣非他不可。” 

 江晚寧的聲音鏗鏘有力,堅定的讓宋卿白有些恍惚以為女郎此時是肺腑之言。 

 男子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又迅速消失。 

 貪心當真是個無底洞,有了名分,又想要女郎的真心。 

 不過總歸是他贏得先機,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那輪明月落入宋卿白的懷裡,有人羨慕,有人嫉妒。 

 擁月入懷之人怕再次失去,見月入別懷之人,這才看清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