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第 66 章 這樣就不對了,太...


 肖芥子沒有發表意見,徑直上床躺下。

 私心裡,她當然希望陳琮別去、這段時間老老實實為自己保駕護航就好——見顏如玉這事是有風險的,萬一出了紕漏,自己這好不容易發展來的內線兼保鏢,可就全沒了。

 但沒辦法,陳琮是獨立的個體,人家也有要辦和關心的事,總不能逼著他做提線木偶、只圍著自己轉吧。

 她躺了會,又琢磨起新的事來。

 之前照顧姜紅燭,不是家政,勝似家政。紅姑是個殘疾人,吃喝拉撒、頭痛腦熱,各種瑣事特別多,她每天東奔西跑的,基本閒不下來。

 但現在,紅姑走了,大把時間歸自己了,這時間她可捨不得浪費,得拿來做點什麼。

 做什麼好呢……

 她翻來覆去,沒個主意。

 正苦思冥想,聽到陳琮咳嗽了兩聲,說:“哎!”

 肖芥子從被子裡探出腦袋。

 陳琮坐在書桌邊看資料,身子略側向她:“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啊,五點咱可就交接班了,你熬著不睡,熬的可是自己的時間。”

 肖芥子也沒辦法,平時她的作息隨姜紅燭,都是快夜半才睡,生物鐘沒那麼快能調過了,床頭放個男人,眼睛瞪得像銅鈴……

 總得讓人適應適應啊。

 她索性支起胳膊坐起來:“哎,陳琮,你知道聶九羅嗎?”

 “不知道,誰啊。”

 “你搜,網上準能搜到。就是顏老頭開的‘無慾.有求’店,代理了不少藝術家的作品,我在裡頭看到一個女雕塑家,店員說她這兩年風頭正勁、很有名……”

 陳琮手速很快,麻利地點開網頁,看到照片時,忍不住讚了句:“嚯,長這麼好看。”

 說話間,又點開作品頁:“牛啊這,很有個人風格,她的作品賣得絕對不便宜。”

 肖芥子輕聲說了句:“是啊,光復刻件,就要三萬多。”

 前一天晚上,她站在顏老頭的那家店裡,仰著頭看牆上那一排藝術家簡介中、聶九羅的那一屏。

 聶九羅的照片,配了張身穿晚禮服的酒會照,笑容明媚,整個人熠熠生輝,像只放光的鳳凰,映襯得自己直如誤入高檔場所、一步一個泥爪印,還禿嚕了毛的小鴨子。

 看看人家!

 比她大不了幾歲,事業那麼成功,當然了,她羨慕的也不全是她的事業,更多的,是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意態和力量,讓人覺得,生命在聶九羅那兒,滿是向上的蓬勃,而她也完全沒有辜負這種蓬勃,讓蓬勃一再揚升、反覆生花。

 她也想能這樣。

 肖芥子嘆了口氣,重又躺下:“人家那麼成功,有自己的事業,我連想做什麼都想不出來……這輩子可能也沒事業了,這麼多年,我就只打過零工……外加,做過家政。”

 陳琮看了她一眼。

 肖芥子沒留意,還在揪著被角自說自話:“人跟人的差距是大啊……沒事業咯,沒這個命,只能看人家的,普普通通肖芥子,平平無奇肖芥子……”

 陳琮沒忍住:“那我看她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術業有專攻,她簡介裡說了,學雕塑都十幾年了,你要是跟她同一起跑線、一起學,不一定比她差。而且我覺得,你的創意也挺好的,比如這個聯絡牌……”

 他突然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肖小月,你會畫畫嗎?”

 肖芥子說:“會啊。”

 不敢說畫得多好,秒殺小學生是沒問題的。

 “那你想當設計師嗎?珠寶設計師,我的意思是……野生珠寶設計師?”

 肖芥子聽得雲裡霧中,又從被窩裡鑽了出來。

 設計師,距離她很遠的樣子,至於“野生珠寶設計師”,她感覺,自己全身上下,也就跟最前頭兩個字比較搭。

 陳琮卻很興奮:“我店裡,跟很多獨立設計師合作,請他們出圖樣。打個比方……”

 他快步過來,點開聯繫人裡、梁嬋的頭像給她看。

 梁嬋的頭像是一隻迷你的獨角獸小馬,小馬是白金制,正閉著眼睛、伏在一大團“雲”上酣睡,那團雲,是

一顆泛溫潤珠光的巴洛克珍珠。

 陳琮給她解釋:“這個,就是設計師件。起初,只有一顆巴洛克珍珠,客戶很喜歡這顆珍珠,就想鑲嵌了做項鍊,恰好她又屬馬……”

 肖芥子立刻就明白了:“所以,兩相結合了一下?”

 陳琮點頭:“我問你啊,如果是你,有這麼一顆珍珠,想鑲嵌做項鍊,同時你也屬馬,你會出這麼一個創意嗎?”

 肖芥子搖頭。

 她可沒這麼甜蜜夢幻,也沒有閉目酣睡的閒情,如果是她,她的馬可能是迎風嘶吼著的,又可能是伏地哀鳴的,視心情而定吧。

 陳琮說:“所以,你有你自己的表達,不會跟別人重樣。表達是自由的、人人都會的,其實不管是寫作、畫畫,還是其他藝術,都是對外的表達,包括聶九羅的雕塑作品,也是她以她的人生閱歷、在向外界傳遞她的想法。”

 “你可以天馬行空的設想,只要我能把你的想法落地、成形,你就是設計師。就好像那塊聯絡牌,你有想法,但沒去做,我呢,做的也不多,畫了圖樣,提了設想,我就是設計師了。”

 “之所以說‘野生’,是因為你不是科班出身,但有時候,野生自有優勢,無拘無束,反而更難得。怎麼樣,你想嘗試嗎?”

 肖芥子聽得怦然心動。

 她現在的重心是“掙命”不錯,但掙命之外,總不能幹坐著,當個設計師,搞搞事業,體驗多點,遺憾少點,好像也挺不錯。

 ***

 這一趟聊完,肖芥子很快就睡著了。

 和之前一樣,彷彿是現實中剛閉眼,石裡這頭就睜眼了,無縫銜接。

 肖芥子坐起身時,照舊困惑了一陣,不過她很快發現,陳琮對她的起身沒有反應,也就是說,兩人石裡石外,“陰陽”相隔了。

 壽爺那次,陳琮能看到姜紅燭來犯的人形黑影,但看壽爺,只是個躺在床上的人。這次也一樣,所以,他保持工作節奏:忙自己的事,但時不時地,就朝肖芥子睡的床上張望一眼,確保她沒狀況。

 因著中午受了驚嚇,肖芥子沒敢再跑出去溜達,只開門進了小院,看了看小蜘蛛。

 蜘蛛攀著簷邊,好像又長大些了,而且這一趟,她看見蜘蛛吐絲了。

 蜘蛛噴出的其實不是絲,是絲漿,絲漿遇到空氣,會迅速凝結為有粘性的絲,理論上,末端粘在哪兒,蛛絲就能架到哪兒。

 肖芥子蹲在簷下,仰頭看蜘蛛反覆吐絲:它攀在簷邊,似乎是想把蛛絲架到牆頭。但距離有點遠,一次兩次,蛛絲的長度都不夠,緩緩飄墜——看得肖芥子心急如焚,恨不得上手幫忙。

 幸好最後一次,一擊得中,真是穩準狠,看得肖芥子爽極了,仰著腦袋噼啪鼓掌。

 小蜘蛛壓根沒搭理她,順著那根蛛絲,很快就從簷邊到了牆頭,然後在那停了好久,左顧右盼,大概是尋找下一處蛛絲搭架點吧。

 真是自己為自己開路的典範:理論上,只要有支點,絲漿又能噴得足夠長,那麼,小蜘蛛就能去到任何地方。

 肖芥子覺得自己學到了。

 眼前無路,就想盡辦法開路、搭路,什麼叫“沒這個命”呢?命與命之間,即便隔著鴻溝,她也有蛛絲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