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吃痛,那雙被情/欲佈滿的眼眸緩緩睜開,錯不及防的四目相對。

 僅一息間,她還是遏制不住的感慨。

 孤啟那雙眼眸當真是生得極好,被人稱為不祥的胎記同妝靨般,平白的為他添了幾分嫵媚,好似蠱惑君王的狐妖,眸下一點紅襯得他更為白皙。

 方才,他竟是憋得生生背過了氣。

 孤啟的視線緩緩下移,從她的眼眸挪到鼻尖,再到唇角。

 鬱雲霽不曾察覺,高聲道:“弱水,再快些,叫太醫在府上候……”

 最後一個字還不曾說出口,溫軟熾熱的唇瓣緊緊貼上她的,帶著冷冽的香氣,將她方才未說完的話堵了回去。

 分明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荼蘼冷香,此刻卻隱隱帶著勾人的意味。

 孤啟的吻是毫無章法的。

 他不滿起先唇瓣的貼合,滾燙的小臂同蛇一般,攀住她的脖頸,鬱雲霽沒有防備,被她這麼一帶,向後仰了去。

 唇上溼潤的觸感宛若細密的電流,還不待鬱雲霽反應,他溼潤的,帶著淡淡酒氣的舌尖,便要順勢撬開她的齒關。

 此時像是一把燃燒正盛的火苗,只差一刻便要扔進乾透的草垛,興起燎原之勢。

 鬱雲霽定神,雙手覆在他的肩頭,果斷將他推開:“孤引之,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她對上那雙鳳眸,孤啟的眼眸中帶著無盡的欲.望與情感,鬱雲霽斷定了他如今是被藥物迷亂了心智。

 “鬱雲霽,菡王殿下,”孤啟隱隱有了哭聲,他像是被折磨的受不住了,彷彿她是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絕不鬆開攀附她的手,“殿下,引之不髒的,求您……”

 後面的話他沒再說出口,車輿停滯。

 “殿下,我們到了。”弱水提醒道。

 孤啟微微顫慄著,後面的話沒再說出口。

 “孤啟,自重。”她留下這句話,便先開車簾,踩著步梯下了車。

 手心的餘溫散盡,他看著那個身影,鼻頭酸澀的落下一行淚來。

 鬱雲霽朝著半月堂的偏房去,可臨門一腳之時,腳步又堪堪頓在了原地。

 孤啟身上的香味似乎還沾染在了身上,那股淡香將人纏繞,彷彿要將她這般扯入溫柔鄉。

 孤啟到底是她恨不起來的反派,如今郎君落淚,難免會讓人生出幾分憐惜之情來,可這如何能行,他被藥物迷亂了心智,可她還是清醒的,不能犯下這等錯事。

 但鬱雲霽莫名有些放心不下。

 孤啟是瘋子,她揣摩不透這人的心思,他心性亦與常人有所不同。

 並非鬱雲霽多想,她不知曉孤啟又是否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他到底是她的夫郎,且今日又是無妄之災,若是他在府上出了事,菡王兇殘的名聲又要加上幾分,於情於理,她都要去看一看的。

 這般想著,鬱雲霽調轉了方向,朝著正堂去。

 鬱雲霽方踏進半月堂,待看清眼前的境況,高聲道:“孤啟,你在做什麼!”

 她只一下不曾看住,這人竟是不知從何處尋得白綾來。

 正堂內,孤啟赤腳踩在坐墩上,面前墜著一條白綾。

 夜風吹來,紅衣獵獵,孤啟鬢邊的金髮扣也隨之撞出聲響,在這寂寥的春夜,宛若催命符一般。

 孤啟顯然被她嚇到,一時站立不穩,朝著一旁倒去。

 她上前幾步,將孤啟穩穩接在懷中。

 他的眼睫還帶著淚意,見著她來,喑啞的道:“殿下不要我,我不如死了乾淨。”

 “孤啟,你瘋了不成?”鬱雲霽呼出一口濁氣,看著懷中還在隱隱戰慄的人,“不等太醫前來為你診治,成日尋死覓活,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嗎?”

 她實在不能理解孤啟的想法,因著今日鬱枝鳶不曾為他解藥,便要尋死覓活嗎?

 “引之是草芥,可草芥不堪受辱,您既然嫌我髒……”他悶哼一聲,面上隱忍之意更甚。

 好一個不堪受辱,不堪受辱便要吊死在她面前嗎。

 鬱雲霽闔了闔眼眸,穩步將他抱到了內室的榻上:“孤啟,若是你死了,孤家的仇,我不會為你報,你若還想報仇,便好好活著。”

 懷中的人無言,只是呼吸愈發急促。

 清輝灑在他的身上,孤啟的媚態她看得清楚,他身上的熾熱亦是如此。

 “殿下,求您,為引之解了貞潔鎖吧。”

 孤啟討好地捧起她的手,那雙紅唇輕輕貼在她的手心,長睫上的淚意也蹭在她的指尖。

 指尖的溼意變冷,鬱雲霽定定的看著他。

 昨夜孤啟小日子,她誤闖進去時,曾提出為他解了貞潔鎖,可他不肯,此番被折磨的受不住了,竟也不為鬱枝鳶守節了嗎。

 鬱雲霽蹙著眉,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想想皇姐,孤啟,你可確定要我這麼做?”

 “求殿下,求您……”孤啟喃聲道。

 手心是他溫熱的吐息,鬱雲霽闔著眼眸,良久,她聽到自己道:“好。”

 赤色絹衫散落在地,柔軟的衣料逶迤堆疊,落在他的腳踝上,紅白相映。

 貴夫榻上的身子白皙如玉,泛著瑩潤的光澤,而因著藥物的影響,此刻羊脂玉般的身子泛了潮紅。

 孤啟輕顫著,想躲卻又不能,卻還是哽咽著:“拜託殿下了……”

 鬱雲霽斂下了神情,這種感覺實在是怪異,孤啟任君採擷的躺在她面前,低聲下氣的懇求她,讓她幫這種忙。

 兩人至多是朋友,這種事情實在逾矩,即便她是一個現代人。

 孤啟含淚求她取貞鎖,她竟是應下了。

 “你,忍著些。”鬱雲霽道。

 她呼出一口氣,坐於他的身旁,心中像是下了某種決定,那雙手緩緩覆在了熾熱之上,她的指尖帶著外面的寒意,剛覆上那層鐵器之時,也不可避免的觸及了他。

 孤啟喑啞的聲音從耳畔響起,鬱雲霽額頭散著熱氣,唇瓣愈發乾燥。

 她已經是極為小心翼翼了,可每當她有所動作,孤啟便繃緊了身子,眼淚大滴大滴從眼角滾落,求她輕些。

 腦海中的弦緊緊繃著,鬱雲霽全神貫注,此事對兩人來說都是極盡的折磨。

 “求,殿下……”孤啟似是無意識的呢喃,往日的聲線已然潰不成軍,“殿下。”

 鬱雲霽心中不知思量幾回,最終一鼓作氣將那滾燙的鐵環緩緩取下。

 貞鎖內壁的粗糙將人磨得生疼,可痛到極致便又變了味道,孤啟瞪大了眼眸,失神的望著頭頂的榫卯,餘味使他不住的抽搐著,眼淚登時決堤。

 甘霖悉數落在錦衾上,恰逢屋外春雨連綿。

 ――

 窗外小雨淅淅瀝瀝,雲夢澤未眠。

 他難得這般心不在焉,身旁的小侍已然哈欠連天,喚他:“公子,夜已深,快就寢吧。”

 “以荷,”雲夢澤垂著眼睫,捻著指腹道,“你說,她當真轉了性子嗎?”

 以荷愣了愣,似乎想起自家公子是從何時開始失神的,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菡王殿下風流成性,京中無人不知,她又常與周家娘子廝混在一處,公子……”以荷打量著自家公子的臉色,試探的道,“公子先前不是最瞧不起這等人了嗎?”

 雲夢澤不動聲色:“是嗎,可我瞧著她不同了。”

 倘若真是裝,裝上這麼些幾日已足夠,鬱雲霽何至於如此。

 “世人皆道菡王荒唐,欺女霸男,將年輕俊美的兒郎做成人立,亦或是罰身邊的侍從下油鍋,手段一貫血腥,讓人聞之膽寒,”雲夢澤輕聲道,“可我初次見她,便覺不是如此。”

 以荷應聲道:“公子要查?”

 雲夢澤眸色漸深,幾息後襬了擺手:“ 我明日親自登門致謝。”

 哪位公子不怕入菡王府,這同隻身入虎穴有什麼分別。

 “公子!”以荷急急的叫了一聲,“那可是菡王府。”

 晚香玉的清甜淡香久久不散,他將案几上的帕子拿起:“莫勸,我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