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如今離得這般近,鬱雲霽才發覺,他的唇瓣已然失了血色,如今其上滿是暗紅細小的血痂,新舊堆疊,觸目驚心。

 他竟是這般待自己。

 即便是他昏過去,也緊緊的抓著她的袖口,像是生怕她離開一般。

 鬱雲霽將軟了身子的人攬在懷中,蹙眉高聲道:“三千,宣太醫。”

 定國公府。

 雲夢澤倚在貴夫榻上,淡青色的紗簾被風吹得搖曳,他正是捧著賬本細細看。

 “公子今日為何要整理那冊子,這東西究竟有什麼用?”以荷不解的問道。

 雲夢澤輕輕打了個哈欠,眼眸中卻不待半分睏倦,饒是他忙碌了一整日,此刻依舊神采奕奕。

 他勾唇輕笑道:“我讓你盯著菡王府的動靜,你沒有看出什麼端倪嗎?”

 以荷搖了搖頭:“以荷愚鈍,請公子示下。”

 雲夢澤偏頭望著窗外的圓月,輕聲道:“菡王一個女子,如何關心起未婚女娘之間的事了,我倒是覺得,事情沒有那般那簡單。”

 “公子說的是,菡王殿下朝堂之事還忙不過來,如何有時間顧及未婚女娘,”以荷恍然大悟,隨後又垂著頭思索著,“那菡王殿下這般做,又是為了什麼呢……”

 香茗幽幽,雲夢澤半撐起了身子――他並沒有全然告知以荷。

 其實,早在他去給鬱雲霽送帕子之時,便覺出兩人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傳言那般親密。

 男子對於男子的情緒是極為敏銳的,在對上孤啟眼眸的一瞬間,雲夢澤便察覺到了他的恨意與敵意。

 那是男子與男子之間天然的敵意,像是兩隻雄性動物為了一隻雌性在極力爭搶,不惜頭破血流。

 孤啟的敵意太過明顯,而鬱雲霽,待她也並非那般熱絡。

 可鬱雲霽為何如此,雲夢澤猜想,其中定有她的緣由,沒想到幾日後便發覺鬱雲霽身邊人的行蹤。

 經他收買打聽,這才知曉鬱雲霽在整理什麼花名冊。

 他當即推開了手頭上的大小事宜,將適婚女娘的名字悉數公正的整理成冊,在她回府的必經之路等了一個時辰。

 他猜想,鬱雲霽是為孤啟準備的。

 雲夢澤壓了壓唇角的笑意,捧起一盞清茶酌飲,長睫遮住了眸底劃過的笑意。

 希望,他能幫助到菡王殿下。

 *

 孤啟昏迷了三日。

 鬱雲霽不明白,她並沒有說錯什麼,也在盡心盡力的為孤啟尋找下家,而孤啟卻急火攻心,口中含了一大口血,若非是太醫及時發現,他怕會被這一口血嗆死過去。

 青州縱馬傷人一案因涉及到了朝中官員,被調去了刑部審理,今日也應當出結果了。

 她心中想著樁事,便不曾注意到鬱枝鳶的身影。

 見她出神,鬱枝鳶隻手按在她的肩上,將她的思緒喚回:“皇妹,你打算如何處置?”

 她知曉鬱枝鳶說的是前些時日王府上的事。

 鬱雲霽側眸對上她,淡淡道:“我還是想著,等王夫醒來再處置那小侍,畢竟他因著此事急火攻心,那小侍當他親自發落出口惡氣。”

 孤啟吐血昏迷的消息不脛而走,為了不引起人的懷疑,此時她並沒有打算聲張此事。

 故而有人來問之時,她只說是宴會上有小侍衝撞了王夫,將他父親的遺物偷走,故而引發痼疾,急火攻心昏迷數日。

 如此一來,鬱枝鳶那邊必然會抓緊時間想辦法應對,而不是日日派女衛來搪塞她。

 “這自然是,那小侍如今在我府上嚴加看管,待到妹夫醒來,皇妹來領人便是。”鬱枝鳶道。

 “多謝皇姐,只是,如今這小侍被看管起來,不知孤府的下人會不會怕被牽連而動用私刑,我只怕屆時王夫審問不出,又要氣壞了身子。”鬱雲霽憂心忡忡道。

 鬱枝鳶聞言,眸中閃過一絲陰翳,卻見她仍舊是一副天真純良的做派。

 ……莫不是她想多了,可她方才的話分明是意有所指。

 鬱枝鳶壓下心中的猜忌,溫聲道:“皇妹放心,母皇那邊還有事,我先行入宮了。”

 鬱雲霽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唇角微揚。

 在沒有站在原主這個身份的時候,鬱雲霽只當姐妹兩人關係甚好。

 原書中,鬱枝鳶一直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女,而鬱雲霽則是搶走她母愛與權利的紈絝魔頭,女主不得已,只得為原身收拾爛攤子,原身的存在只是為了襯托女主,可眼下卻不盡然。

 鬱枝鳶是心中惦記著皇位,甚至縱容孤善睞這些行徑,為他遮掩這些事情時,她便知曉,這個皇位她不得不爭了。

 “殿下。”一陣溫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鬱雲霽轉身看去,便對上了雲夢澤那雙澄澈的眸子。

 他的聲線乾淨溫和,聽的人心中麻麻癢癢的。

 雲夢澤說話之時,末尾音節常是清清淡淡的,讓人宛若被溫柔的春水包裹,這別樣的溫柔,總是能讓她無端安心。

 “王夫已然喝過藥了,太醫今日來看過,說是無事了,只是……”那雙往日含笑的眼眸帶著憂慮,看向她欲言又止。

 鬱雲霽心頭一沉:“太醫還說什麼?”

 雲夢澤抿了抿唇,輕聲道:“太醫說,王夫太過糟踐自己的身子,又多年不得醫治,如今傷及根本,怕是,女嗣艱難。”

 鬱雲霽緩緩鬆了口氣。

 並非是生命危險,孤啟保住命了就好。

 那日太醫匆匆趕來,卻不曾想孤啟那般兇險,簡直是同閻王擦肩而過。

 太醫連連搖頭,說王夫一心向死,即便將他救回來,若是他對世間再無半點留戀,怕是大羅神仙也無力迴天,唯有身邊之人日日互換,興許才能將他的心神喚回。

 故而這些時日她操勞於政事,卻也抽出時間,日日坐於他的榻前喚他姓名。

 奈何她分.身乏術,雲夢澤那日來送糕,聽聞此事亦是心急,只說讓她安心的去處理政事,府上由他照看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