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門宴?”鬱雲霽微怔,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樁事。

 她記起來了,原定前些時日便是回門宴的,因著孤啟大病一場,此事便跟著延遲了,而她這些時日政務纏身,也不曾想起此事。

 幽朝的男子出嫁後,多是要回門的。

 尋常百姓是三日回門,皇室沒有定日,若男子出嫁,妻主跟著一同回門,則代表這位郎君得了妻主的歡心,但若是郎君獨自一人回了孃家,則是要被恥笑無能的。

 “聽聞殿下繁忙,這些時日又宵衣旰食,若是實在抽不開身便算了。”孤啟垂首,低聲道。

 鬱雲霽的確是沒有時間的。

 可孤啟此刻的模樣,同被人遺棄的小寵無異。

 “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孤善睞那邊,我也會盡量處理好,不會再讓他為殿下添麻煩了,殿下不必分心……”

 他越說聲音越低,最後逐漸帶上了隱忍的哭腔,愈發讓人覺得可憐。

 鬱雲霽受不了他這幅模樣,揉了揉眉心道:“好了,別哭,我陪你去。”

 到底兩人不曾和離,面子上還是要做足。

 為了避免他再暗自揣度她的心思,亦或是這張嘴再說出什麼自怨自艾的話,鬱雲霽隨手將盤中的桂花飴糖遞給他。

 “好了喝藥,吃糖。”

 鬱雲霽看到他手旁的藥碗逐漸晾涼,他卻還不曾動過,這般催促道。

 孤啟紅著眼尾,看著她手中的飴糖,隨後傾身,溫熱的唇瓣覆上了她的指尖,連同灼熱的呼吸,將那顆飴糖銜了去。

 兩人之間僅隔了一個小几。

 鬱雲霽的本意是將飴糖遞給他,可不曾想,他竟會順勢將糖銜走,孤啟這樣一來,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可避免的拉進。

 那顆飴糖小巧,孤啟溫軟濡溼的唇瓣就這麼觸上她的指尖,帶過一陣淡淡的荼蘼清香。

 不知他是不是有意的,方才舌尖捲走飴糖時,順勢蹭在了她的指尖,那種觸感酥酥麻麻,宛若電流席捲。

 指尖難言的觸感令鬱雲霽怔了怔,她眼眸微微瞪大:“你……”

 孤啟抬眼看著她,好似並不覺得此事如何:“引之想在回門宴時處置那日王府宴會的始作俑者,殿下,你會為我撐腰嗎?”

 他琥珀般的瞳就這麼對上她。

 此時鬱雲霽腦海中想的,不再是方才他舔她指尖的那一下究竟是對是錯,而是順著他的話想,明日若是在尚書府出了事,她要如何為孤啟撐腰。

 “會,”她補充道,“但是你不能主動生事。”

 “好。”孤啟眼眸中帶了笑意,病弱的美人此刻微微彎起了眼眸。

 她的承諾好似是格外令孤啟安心的,孤啟面上因著病氣而慘白的臉色,如今也帶了幾分紅暈。

 鬱雲霽屈指輕輕蹭了蹭自己的面頰。

 感覺怪怪的,她們兩人不是快要和離了嗎,怎麼突然親密起來了。

 但孤啟十分坦蕩,向來沒有女子被男子佔便宜的,此事若是由她說出口,未免太大驚小怪了,鬱雲霽將此事按下不提:“好了,你好生休息,心口不舒服就喚太醫,弱水與周子驚還在等著我。”

 一絲微不可查的失落從他面上劃過,孤啟微微垂首:“恭送殿下。”

 難言的快感叫囂著,即便鬱雲霽如今還不曾離開半月堂,孤啟依舊沒能將這股情緒消化掉,他痴迷的看著那個離去的身影,心跳如鼓。

 他真是,真是太卑劣了。

 方才做出那般大膽的舉動,鬱雲霽竟是不曾生他的氣,是不是足以證明,鬱雲霽沒有厭惡他,或許她對他也是有一點點的情意的。

 孤啟唾棄著自己此刻的行為,他如同陰溝裡的臭蟲,肖想著不屬於他的一切。

 她太過美好了,那麼美好的人,他好想將她藏起來。

 像那張香帕一樣。

 他因著方才自己大膽的舉動興奮到輕輕戰慄著,孤啟雙手交疊著放在胸口,那裡還有她的香帕,疊得整整齊齊的,感受著他極快的心跳。

 真好,他的心因殿下跳動著。

 ――

 定國公府,祠堂。

 雲夢澤跪在蒲團上,面上神色淡然,沒有半點認錯的架勢。

 他已然在此跪了多個時辰,即便如今小腿間此通道麻木,雲夢澤依舊不曾出言示弱。

 他挺直了脊背,好似一株傲立於寒風中的松柏。

 雲錦辛進來便瞧見這樣的一幕。

 “斯玉,母親從不曾因為你是男子,而不許你做什麼,但你是國公府的人,所做之事亦關係到國公府的顏面,”雲錦辛壓抑著怒火,看著端跪著的雲夢澤道,“你,你如何能不顧身份,做出這等事?”

 “母親,斯玉不認為自己有錯。”雲夢澤溫聲道。

 即便如今被罰跪在祠堂,雲夢澤依舊不卑不亢。

 雲錦辛握緊了拳頭,這是她壓抑怒火的舉動:“好好好,你不曾認為自己有錯,那我便告訴你,好讓你知曉自己錯在了哪裡,來人,取家法!”

 女衛應聲恭恭敬敬的將一根藤條遞到她的手上。

 雲錦辛深深吸了一口氣:“斯玉,你認不認錯。”

 “斯玉沒錯。”雲夢澤道。

 “好,”雲錦辛高高揚起了手中的藤條,朝著他挺直的脊背揮下一鞭,“為何要擅自摻和王府之事!”

 沾了水的藤條柔韌又柔軟,伴隨著一聲脆響,他淡青色的衣衫上透出血色。

 雲夢澤不受控制的渾身一顫。

 “你明知曉國公府不涉及京城兩股勢力,你這麼做,是把整個定國公府架在火上烤!”

 “斯玉此行,僅代表自己,不代表整個國公府。”他低低抽了一口氣。

 雲錦辛怒道:“還犟嘴!”

 又是一鞭,兩條傷**錯著,青衫漾出血花。

 “你只要一日還是我雲錦辛的兒子,便一日代表整個國公府的顏面。”

 “你不顧自己的名節,去幫菡王做事,此事已傳遍京城,你讓京中百姓如何想,你雲大公子竟是什麼都不顧,上趕著幫她料理家事,像什麼樣子,成什麼體統!”

 雲夢澤額上已是細細密密的冷汗:“……我與殿下,是好友,好友之間行此事,不算出格。”

 “好友,她算你哪門子的好友?”雲錦辛揮手落下一鞭,恨鐵不成鋼的道,“斯玉,你昏了頭了,怎能做出如此跌份之事,你是恨不得讓全京城知曉,我們雲家兒郎都是上趕著倒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