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孤姝承早早就攜正君在門口等候了。

 今日府門口圍觀了不少百姓,為了彰顯尚書府的慷慨與威嚴,她特意收買了幾個乞兒。

 如今尚書府的女婢撒了一地的銅板,乞兒們一邊伏在地上撿銅板,口中一邊說著吉祥話,將孤姝承奉承的渾身通泰。

 “是王府的馬車,是菡王殿下!”

 人群中不知是誰高聲叫喊,有兒郎們踮起腳尖朝著遠處巴望。

 孤啟緊緊抓著她的袖口,身子還在微微顫慄著。

 馬車外人聲鼎沸,鬱雲霽認為他是被嚇到了,畢竟他自小便生活在一方小小的宅院當中,興許不曾見過這般多的人,一時間無所適從。

 她溫聲安撫著:“沒事的,別怕。”

 馬車停穩,她踩著步梯下了車輿,朝裡遞進一隻手。

 孤啟將手搭在她的掌心上,由她拉著,當著一眾百姓下了馬車。

 “王夫當真好絕色。”

 “殿下與王夫感情甚篤啊……”

 人潮中的聲音朝他湧來,孤啟心中騰昇起前一股所未有的滿足感,全都城的郎君們肖想的女子,如今立在他的身旁,牽著他的手。

 孤姝承率先迎了上來,面上堆滿了笑:“殿下這一路可還順利?”

 鬱雲霽客氣而疏離的朝她頷首:“岳母大人放心,一切安好。”

 孤家如今的正夫也迎了上來,他身邊還跟著幾個小郎君,想來是孤家未出閣的小郎君們。

 妻夫兩人不住地誇讚著,只是耳邊的聲音多了,便嘈雜起來,鬱雲霽一時間面對這一群嘰嘰喳喳的聲音,也不能及時顧及。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公子往她跟前湊,鬱雲霽生得高挑,一時間不曾注意到這根小豆芽,可面前一群人的做派,悉數被孤啟收進了眼底。

 他將眼底的厭惡收斂了些,上前幾步擋在了她的身前,避免旁人窺探他的妻主:“母親,妻主累了,先讓我們進去吧。”

 沒有哪家郎君回門,被府上一眾人擋在此處的。

 孤姝承臉上的笑意一僵,看向孤啟的眸光帶了幾分不滿,卻被鬱雲霽打斷:“岳母,引之身子還不曾好全,吹不得冷風,先讓我們進去吧。”

 她發了話,正君當即附和:“是了,方才一番車馬勞頓,殿下快好生歇息。”

 府門前堵得這群庶妹庶弟,以及女婢小侍,這才紛紛閃開了一條路,鬧鬧哄哄的迎他們進門。

 察覺到孤啟將手收得更緊,鬱雲霽附言輕聲道:“沒事了。”

 “……嗯。”孤啟垂首輕聲回覆她。

 他本就是厭惡這群表裡不一的人,他最是知曉這群人究竟是如何的噁心,便不願讓鬱雲霽接觸他們,萬一,萬一她知曉他們是何等的討厭,會不會也認為他是這樣的人。

 孤啟咬著唇上的軟肉,可這幅作態在旁人看來,便是新婚的小妻夫在說什麼令人耳根發熱的話。

 “嗨呀,菡王殿下同引之感情當真是好,”一道有些刺耳聲音傳來,“倒是引之,同妻主在外,怎可做出這等無理的舉動,若是被旁人瞧見,只當是我們孤家的兒郎輕挑。”

 林

聲河雖是上了年紀,卻依舊風韻猶存,可他的聲音極為刺耳。

 他談笑間,聲音會不自覺的拔高,尾聲聽起來尖利,像是捏扁的球被紮在細小的鋼針上,發出破音的漏氣聲。

 孤啟眸中的敵意掩飾不住,他像是受驚的貓兒, 起了一身的毛。

 林聲河擺著腰朝兩人走來:“引之,什麼話不能進去說……”

 “岳父,引之如今大病初癒,岳父上來不先關心一下引之的身子,反倒是先教訓起回門的兒郎了嗎?”鬱雲霽揚了揚眉頭,看著他笑問道。

 她並沒有帶任何情緒,只是平平淡淡的將此話說出了口,可興許是因為太平淡,久居高位的威壓才盡顯,令人背後生寒。

 林聲河不由得愣住,然後白了臉色,乾笑著道:“殿下這是哪裡的話,我自然,自然是關心引之的……”

 孤啟面上帶著笑意,他拉起鬱雲霽的手,頭也不回道:“那就進去再說吧,否則旁人瞧見,只當我孤家正君沒有被約束好,反倒成了母親的過失呢。”

 他沒有理會林聲河此刻的反應,此刻他的心被充斥的滿滿的,他只想跟鬱雲霽待在一起。

 鬱雲霽方才幫他說話了。

 孤啟心頭的酸澀感被悉數壓下,他輕輕翹起唇角,任誰也知曉他此刻心情甚好。

 這座府邸是沉重的,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可興許是因為此刻身邊站了鬱雲霽,饒是再討厭的府邸,此刻也被她的到來沖淡。

 “這麼高興嗎?”鬱雲霽注意到他的不同,輕聲問。

 “高興,”孤啟抿了抿唇,倒真像個乖巧的兒郎,他又補充道,“是因為殿下,引之才高興。”

 似乎是為了表現自己的高興,孤啟同她十指相扣的手湊得更近了些,他溫熱的小臂貼著她的。

 鬱雲霽輕咳了一聲,他這句話太過直白,全然沒有幽朝兒郎的內斂與委婉。

 怎麼突然說出這麼直白的話,先前他可不是這樣的。

 當初,他可是日日喊打喊殺,宛若地獄爬出來的修羅。

 鬱雲霽不知曉他方才在想什麼,他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像是孩童一般的心性,著實難猜。

 府上這群人沒有給兩人單獨說話的機會。

 孤姝承看著她道:“殿下心疼小兒,百忙之中抽身來此,真是讓我尚書府,蓬蓽生輝啊……”

 官場的客套話。

 鬱雲霽輕笑著回:“引之這般好的兒郎,我自然是疼惜都來不及,回門這麼重要的日子,怎會不來相陪,岳母大人言重了。”

 “是是,殿下說得是,”孤姝承看著他的眸光都帶了幾分慈愛,感慨道,“引之生父去得早,他便被寵成了這幅無法無天的樣子,還望殿下多多擔待。”

 好一個生父去得早。

 孤啟眸中的恨意不加掩飾,他父親究竟是怎麼死的,府上這群豺狼虎豹心中最是清楚了。

 正君過得還不如府上的夫侍,不但如此,他們兩人在府上又是備受磋磨,林聲河不過是平民出身,能巴結上尚書府已是祖墳冒青煙,可他不知足,偏做出此等惡事,又無意間被人拿捏了把柄。

 為了不東窗事發,他按下此事,卻將那人惹怒,那些人便蓄意,要將孤善睞擄走,好訛尚書府一筆贖金。

 那日他陷入沉睡,卻被人捂住了口鼻,那些人不許他驚叫出聲,歹人就這樣將他擄走,綁在一個不知名的山寨上多日。

 彼時,他的父親正生著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