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鬱雲霽順著他的話朝面前的橫架看去,屋內開著窗,陽光正好落在那件雪白的鶴氅的之上,她似乎聞到了那件鶴氅上的清茶淡香。

 “聽聞今日要對冒犯王夫的人行刑了,殿下下午可是要帶著王夫上街,”雲夢澤輕聲問,隨後有些懊惱,“是斯玉問了傻問題,還請殿下不要介意。”

 他提起孤啟,鬱雲霽微微垂下了眼睫。

 今日下午便要當眾打孤善睞板子了,照理來說,她是該陪著孤啟上街的。

 但有了昨日之事,她今日總是心頭有幾分煩躁。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同,雲夢澤試探道:“殿下可是有煩心事,若是殿下不介意,斯玉願為殿下解憂。”

 “也不是什麼大事,”鬱雲霽並不打算將這些事告知旁人,到底也是孤啟兩人的交易,“雲公子當好生修養,若是有什麼需要,派人來府上即可。”

 聞她此言,雲夢澤知曉她要離去了,眸中劃過了一絲失望的情緒。

 鬱雲霽轉過身,看著雲夢澤披著一件薄衫,卻不似先前所見那般裹得嚴嚴實實,而是似有似無的露出胸口,脖頸與鎖骨沒了束縛,徹底暴.露在她面前。

 他長髮散落在肩,一縷髮絲順著他起身的動作掉進了外衫交襟的位置,隨後滑落進了更深處。

 “若是……斯玉只是單純的相見殿下呢。”他輕聲道。

 鬱雲霽方才注意力並不在這裡,她心道“罪過”,隨後對上了雲夢澤的淺瞳:“你放才說什麼?”

 “沒什麼。”雲夢澤清清淺淺的笑著,“不重要。”

 待鬱雲霽離了國公府,正君緩聲道:“家主以為如何?”

 雲錦辛冷哼了一聲,不理會他方才的話。

 “妻主,願賭服輸,”季從映輕聲笑著,“分明是妻主方才信誓旦旦,說菡王殿下不會來此,如今她當真來了,也親自去探望了斯玉,亦是妻主默許了的,妻主難不成沒有改變主意嗎?”

 “那又

如何,”雲錦辛飲下一盞茶,“吾兒是為照顧她王夫捱得家法,她若是不肯親自前來,我定要同女皇上前理論一二。”

 “妻主,”季從映無奈,“女孫自有女孫福。”

 想起昨夜披著女子的鶴氅,被以荷攙著晚歸的兒子,雲錦辛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是兒子,又並非女兒那般皮實,動輒打罵也無妨,這兩個兒子她從不曾打罵過,這還是第一次,對雲夢澤動用了家法。

 她何嘗不心疼。

 可雲夢澤好似鐵了心,他看上了誰不好,偏偏是鬱雲霽。

 可鬱雲霽今日的態度卻非往日那般,她既說了無心此事,只要她不繼續招惹雲夢澤,她便不追究此事。

 雲錦辛冷聲道:“沒有女孫我享福。”

 看她這幅口是心非的樣子,季從映低笑一聲,為她重新斟上一盞茶:“雲家兒郎不做侍,但若是,王夫被休棄了呢,妻主當如何?”

 雲錦辛皺了皺眉:“你說什麼,我們雲家行的端做得正,從不做那些下三濫的事。”

 “妻主多慮了,”季從映為她揉著肩,“我也是適才聽聞,菡王殿下身邊的人最近打聽過京中適婚女娘,她既不曾有弟弟,也不曾有藍顏知己,如何會打聽這些。”

 雲錦辛思量一會:“你是說?”

 “既然菡王妻夫不似傳聞中那般,此事斯玉定然也是知曉的,否則他怎會甘心做侍,妻主放心吧。”季從映笑道。

 ――

 孤啟胃中絞痛了一夜,如今整個人面色蒼白,紅衣如血,襯得他更是瓷白,弱不禁風的兒郎只會惹得女子心疼。

 除了鬱雲霽。

 她過了午時才回府,說是要帶他去街上,看孤善睞行刑。

 孤啟心中雀躍起來。

 即便一夜不曾睡好,得知此事後,他如今眼眸依舊明亮。

 他原以為鬱雲霽不會再理他了,更不會為他出頭,昨夜是他自己親手將兩人之間那層窗戶紙,他身上唯一的遮羞布扯了下來,不曾想,殿下竟然還肯見他。

 孤啟心中激動,起身的時候也有些著急,不慎將桌案上的茶盞打翻。

 “殿下小心些。”含玉忙為他擦乾中衣上的水漬。

 “含玉,她還肯見我,是不是不生我的氣了。”孤啟輕顫著抓住含玉的手,這般問道。

 含玉笑著點頭:“女君殿下怎會同殿下置氣,殿下快放心吧。”

 他這般說著,孤啟總算安靜下來,任由含玉為他敷粉,打扮,面上的氣色總算是好看了些,略施粉黛便我見猶憐。

 孤啟看著青鏡中的自己,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他期待極了,他好想見殿下。

 “總也不能一直如此,將軍定然會擔心的。”鬱雲霽勸說道。

 周子驚嘴裡銜著一根嫩草,正愜意地躺在一棵槐樹的枝子上,聽她這般說依舊不急不慢:“鬱宓休要趕我走,這些天我在此處待得十分愜意,樂不思蜀,你我二人把酒言歡,同當年一般,豈不美哉?”

 她將那根嫩草吐出來,感慨道:“真是樂不思蜀啊……”

 鬱雲霽對她頗有幾分無奈:“但你終究是要回去的,這些天將軍興許消氣了。”

 周子驚嘖了一聲:“你不明白,我母親可是個能忍的主兒,就等著我活不下去了自投羅網呢。”

 “話說這些時日自在是自在,就是總感覺少了些什麼,”她枕著小臂,望著面前茂盛的枝葉,“也不知雲竹曳這小子近些時日如何了,竟是不曾來煩擾我。”

 鬱雲霽頗為詫異:“他被禁足了,你不知曉?”

 “禁足?”

 周子驚聞言怔愣,最後一個側翻高樹上跳了下來:“到底怎麼回事?”

 她這些時日投奔鬱雲霽後,便不曾出府,聽聞雲竹曳被禁足,多日不曾吃喝後,義憤填膺地一拳砸在了樹幹上。

 “……這傻子,他是想將自己餓死不成。”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不行,我得去看看。”說罷,她一撩衣袍,轉身就要走。

 鬱雲霽及時拉住她:“你去只會火上澆油,定國公如今可是正在氣頭上。”

 “那也不能見死不救,大不了我挨頓打,今日街上的熱鬧我先不看了,回來聽你給我講,你看認真些,我先去救人。”

 說罷,周子驚急匆匆的離了府。

 不知曉的,還真當雲竹曳是被人綁了,可週小霸王今日是要硬闖國公府啊。

 鬱雲霽看著不省心的自家姐妹,輕嘆道:“三千,跟著她,別讓她惹了禍事。”

 身旁傳來一陣似有似無的荼蘼香,還有淡淡的香粉氣,鬱雲霽回頭看去。

 孤啟規規矩矩的將雙手疊於小腹上,眸光盈盈的望著她:“殿下。”

 “……走吧。”她沒有多說,兀自朝著府外的車輿去。

 孤啟面上有一些失落,卻跟緊了她的步伐,不敢同她並肩。

 殿下不願同他講話了。

 孤啟掐緊了指尖,唇角努力勾起了笑意,好似還是眾人眼中被菡王嬌寵的正君。

 馬車在大道上行駛的碌碌聲傳來,鬱雲霽昨日去了回門宴,便落下了不少政務,今日仍是在擠著空閒時間來看,馬車裡一時只有翻頁聲。

 孤啟看著她認真的側顏。

 這樣也好,殿下忙公務,只要不曾驅趕他便是好的,他只想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看著殿下,他已經很滿足了。

 鬱雲霽將鬢邊的一縷髮絲撩在耳後,溫和的側顏在他面前暴.露無疑。

 殿下心中有黎民百姓,不會拘泥於情愛,但溪太師與雲夢澤皆是能幫助她的,而他,才是殿下身邊最無用的男子,他什麼都做不好,甚至還需要殿下的保護和憐惜。

 不行的,他怎能被旁的男子比下去,殿下的選擇太多了,若是連雲夢澤都不如,她怎能留在殿下的身邊。

 孤啟抿了抿唇,看著她的眼神更為堅毅。

 鬱雲霽本還在琢磨北元一事,察覺到一道眸光,她下意識的側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