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鬱雲霽摩挲著扳指的手微微一頓。

 鬱枝鳶當真的好心計,為了將她拉下馬,竟將這樣的宮廷秘聞引了出來。

 這樣的消息傳遍京城,定然會引起世家大族的沸騰,屆時她不單會因著血脈不純失了勢,不知女皇又會如何看待這件事。

 捧在掌心寵了多年的女兒,卻並非是自己的血脈。

 女皇興許會將她這個孽種處理掉,壓下這樣的醜聞。

 “去查……”鬱雲霽一頓,“算了,先隨我入宮,見母皇。”

 ――

 翟媼看著眼前來回踱步的薛綬,開口道:“薛幕僚,安靜些,你這樣打轉,老媼眼暈。”

 薛綬煩躁地撓了撓頭:“翟媼,事情都到了這樣的地步,你竟還能老神在在的喝茶,這有今日沒明日的日子我真是過夠了。”

 想她這樣胸懷大志滿腹經綸之人,竟是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作為川安王的幕僚,卻不能施展她的抱負,翟媼隨口道一句話點醒了她,薛綬後知後覺,自己的才華竟然被湮沒了多年。

 “薛幕僚慎言。”翟媼道。

 薛綬將滿腹的抱怨壓回腹中:“昨日女君殿下將李牧處置,如今人人自危,周芸歡算是以命換命的活了下來,可我們這些人又當如何,女君殿下若是生了懷疑心,誰都活不成了。”

 翟媼靜默無言。

 川安王手段狠辣,可這些年因著諸多事頻頻對身邊人下手,也不怪幕僚們如此。

 “昨夜女君殿下遇險,不論你心中如何做想,若是想活命,便將嘴巴管好,否則誰都救不了你。”翟媼如此道。

 聽她這般道,薛綬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般,她望著翟媼那張蒼老的臉,“撲通”一聲朝著她跪下:“翟媼,薛綬有眼無珠,先前有不少冒犯您老人家的言論,您大人有大量,原諒薛某吧,您一定有辦法對不對,求您救救薛某,薛某定將會報答……”

 “薛幕僚這是哪裡的話,我不過是土埋脖子的老婦,哪裡擔得起幕僚如此。”翟媼將她扶起,眸中劃過一絲笑意。

 孤啟醒來之時,身旁已然空無一人。

 他有一瞬的失落,可這樣的情緒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鬱雲霽政務繁忙,昨夜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此刻當時出門處理了,他的女娘當在朝堂上大展身手,有她這樣好的女娘做君王,是百姓之福。

 他拖著痠軟的身子起了榻。

 當他站起的一瞬,一陣強烈的眩暈將他席捲,孤啟一時間站立不穩,重新跌坐在床沿。

 興許是昨夜太過疲累,他如今還是腰痠背痛,孤啟屈指按了按太陽穴,試圖將這種難受的感覺驅散,可不論他如何做都無濟於事。

 桌案上放著熱氣騰騰的餛飩,因著在護國寺,早膳也從王府的一桌美味縮減成了一碗餛飩。

 這樣的膳食他尋常看都不曾看上一眼,今日腹中咕咕作響,一碗餛飩也能勾起他的饞蟲。

 “也不知妻主今晨有沒有用膳……”孤啟喃喃道。

 他舀起了一勺飽滿瑩白的餛飩,吹了吹熱氣,隨後放入口中。

 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換成這樣清淡的小食也是不錯的,孤啟方吃下第三個,寮房外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含玉喘著粗氣推門而入。

 孤啟蹙了蹙眉,瓷勺脫離他的指節,重新跌在碗底,發出清脆的聲響:“出了什麼事,怎麼這樣慌張?”

 “殿下,不好了,”含玉吞了口口水,面上的急切不加掩飾,“女君殿下受人汙衊,人言她並非陛下的女嗣,而是,而是川安王……”

 “放肆,

”孤啟冷聲呵斥,“旁人說便說,你身為王夫的侍人,怎麼也跟著攪合起來。”

 誰人不知,鬱雲霽是當朝陛下最受寵愛的么女,這樣的事怎麼會有人相信。

 鬱枝鳶手段醃 ,無非是因著前些時日的事情咽不下這口氣,如今便生出這樣的春法子來限制鬱雲霽。

 非陛下之女,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殿下此刻去了哪裡?”孤啟問。

 含玉面上還帶著汗意,他道:“女君殿下如今入宮見陛下了,距殿下入宮,如今已有半個時辰。”

 “我要去皇宮,現在。”孤啟雙手撐著桌沿起身。

 昨夜開始,他這顆心便總是慌亂不堪,不知是怎麼一回事,他總是害怕鬱雲霽會出什麼事。

 含玉將一切準備妥當,孤啟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心中不知怎麼,異常酸澀。

 倘若是真的呢,鬱雲霽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他並不介意鬱雲霽的身份,他如今也不是什麼尚書府的嫡長公子了,他喜歡的是鬱雲霽,而並非她的身份,興許旁人會笑他不懂變通,可他只想同鬱雲霽長相守,她在哪,他就會去哪。

 他只想在有鬱雲霽的地方。

 思及此,孤啟咬住了舌尖,尖銳的刺痛打斷了他的想法。

 不會的,鬱雲霽怎麼會有事,她就是當朝的菡王殿下,女皇最疼愛的么女,歹人心生嫉妒出言陷害而已,鬱雲霽不會有事的。

 孤啟攥緊了骨節,試圖將這樣的感覺壓下。

 太醫說他不可憂思過重,可事關鬱雲霽,他如何能不擔憂。

 馬車顛簸,孤啟只覺頭腦昏昏沉沉,整個人都在這一瞬失了力氣,胃部也隨之痙攣,一陣強烈的噁心之感湧了上來。

 他偏頭,朝著窗子外乾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