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春雪 作品

第54章

 一屋子小輩走出門以後, 屋內頓時就變得開闊起來。

 老夫人喝著茶,面色始終和藹。直到等李嬤嬤收拾好木椅,她側過頭看向宋知禮, 緩聲道:“知禮哥兒,坐。”

 宋知禮還站在屋內的一側, 午後的光落在他黑色長衫上, 他身形微動,卻並未上前。

 聽見老夫人的聲音後, 他只是淡然道,“祖母,天色不早,您好好休息。”

 察覺到他更為冷淡的態度, 老夫人嘴角邊的笑意凝固住。她還想說些什麼,站在一側的人卻已經轉過身。

 不過片刻, 室內便徹底安靜下來。

 氣得老夫人將手中的茶盞往旁邊一擱, “你說他是什麼意思?”

 李嬤嬤趕忙上前安慰,又說了好些好話:“夫人可千萬彆氣,知禮哥何時過來陪您過?大抵是他還有事, 不然也不會這般告辭。”

 老夫人心中的不滿平息了些, 唸叨了句,“那也不能說也不說就走啊……也好在陪陪我。”

 “夫人,公主那邊不也是這般說, 你何至於……”

 ***

 今日天晴。金色的光散在屋簷, 空氣中, 都是乾燥熾熱的氣息。

 池塘邊, 一池的荷花驅散了些酷暑。陳在溪看著眼前突兀的人影,有些晃神。

 直到男聲落下, 冷淡的語調才將她徹底拉回神,她不由得後退一步,“表哥我……”

 陳在溪一頓,有些緊張地解釋,“我沒有躲表哥,在溪以為表哥是去找祖母的,才先走了,不是故意。”

 她語調有些發顫,或許是有些緊張,在明亮的日光下,她額上覆著的細汗清晰可見。

 “嗯。”

 宋知禮平靜地應了聲,像是接受了她這個回答般。

 “那表哥,”陳在溪猶豫著開口:“今日還,還習字嗎?”

 “為何不習?”宋知禮一頓,“既是商量好的事情,表哥便不會失約。”

 “好。”只是她雖是頭,人卻沒動。

 午後的光芒將兩個人的身影籠罩起來,微風和煦,一旁是一池粉荷。

 若是在平時,陳在溪會悠悠地欣賞一會兒。可放到現在,她甚至連頭也不敢抬緊張和惶恐瀰漫在心頭,使得她的睏意消散,心絃緊繃。

 就這般靜默了會兒,陳在溪呼出口氣,開口喚他:“表哥。”

 察覺到她的緊張,宋知禮沒有說什麼,只是等她將話說完。

 陳在溪揪住裙襬。日光落在表哥的眉眼上,她一怔,有些失神。

 表哥自是極其優秀的。不論是相貌還是身姿,他好像處處都完美。完美到讓她覺得,他這樣的人,就應當像這般站在光下,並無人打擾。

 心境的改變是一時的,她想同表哥接觸,可心中又明白,她會給人添麻煩的。

 陳在溪只好垂下眸,有些緊張地同他商量:“表哥,你可以先走嗎?”

 話音落下,有淡淡地風吹過耳畔,她等了片刻,想解釋一句。

 與此同時,從前方傳來一聲極冷淡“嗯 ”。

 再抬眸時,只剩下表哥的背影在光下。

 她看著他的身影緩緩消逝,意識到他根本不在意。

 於是池塘邊,又重回一開始的寂靜。

 “小姐!”綠羅一直等在後面,等到此刻,她有些焦急地壓下聲音詢問:“小姐你怎麼?”

 陳在溪垂下頭,神色也有些迷茫,“綠羅,我只是覺得,像之前那般接近表哥,不太好。”

 此處開闊,若是和表哥說話被人看見,便又會給表哥帶來麻煩。可是她已經給表哥添了許多麻煩了,她不想再繼續。

 ***

 北院是整個宋府最寂靜的一處,沿著石板路走到高門前時,高門正巧被人推開。

 白朮朝眼前的人點點頭,連忙上前,恭敬地說道:“表小姐,大人已經在書房等著了。”

 “嗯。”陳在溪緩步上前,同他道謝:“麻煩你等我了。”

 走進。

 一門之隔的院內,並無什麼裝飾,就連高牆旁,也沒有綠色點綴,整潔到有些空曠。

 陳在溪不是第一次來北院,但心下還是會有些緊張。

 直至穿過長廊後,面前是一扇半開著的門。

 陳在溪停在門邊,試著朝屋內看去。角落裡的宮燈散發著柔黃的光澤,長桌前,黑色的人影沉在光下,一張臉看不清神色。

 看著那道肅穆的人影,她猶豫著喚他:“表哥?”

 宋知禮聞言,並未抬眸,只是冷聲道:“進。”

 表哥的話一向很少,陳在溪已經習慣。

 只是這一次,被這樣的忽視後,她感到些許不自在。

 緩了會兒,她才上前。

 室內的陳設不多,長桌和高櫃擺在一側,靠近以後,陳在溪先是看著眼前的椅子出神。

 檀木圈椅被擺在長桌的另一邊,這樣的距離,使得她剛好面對著表哥,卻又

離他很遠。

 她回過神坐下,心下又浮現出幾分怪異。

 陳在溪沒有細想,只是將手規矩地搭在膝上,就這般坐了會兒,她聽見從前方傳來的細碎動靜。

 是宋知禮抬手,放下了一疊紙張。

 男聲隨之落下:“試著臨一臨。”

 “好。”陳在溪點頭,便將視線轉移到面前的紙張上。

 細膩的白紙上寫了一首詩,寥寥幾行字,字跡規整,筆鋒凜冽,是很遒勁的字體。

 這對於陳在溪來說,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靜靜看了會兒,她轉而拿起一旁的狼毫,試著臨摹紙上的字。

 室內點著線香,幾絲煙霧撩撩升騰,擴散出很清雅的淡香。陳在溪呼出口氣,在這樣沉靜的氛圍中,也漸漸投入進去。

 只可惜她並不是一個有毅力的人,不知道寫了多少遍,陳在溪提著筆的手僵住,只感受到枯燥和疲倦。

 她看著面前的小字,歪歪溜溜,和紙張上遒勁的字體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就好像越是想要臨好,便越是適得其反一般。

 練字是一件慢功夫,需要長期的堅持。

 陳在溪一直明白,便安慰自己這很正常,她不可能只用一天的時間便將字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