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十一月初,政府召開新聞發佈會,公佈了咒靈、術師與巫女的存在。




居酒屋內人聲嘈雜。




昏黃光線水一般淌過木質桌椅,落入泛著白沫的金色酒液。




七海建人披著深秋寒涼進入店內時,由希正在跟大金玩擊掌遊戲。




她聽見動靜,抬頭,看見滿臉疲態的金髮男人。




他難得露出這副倦怠模樣,領口解了兩顆,領帶也歪斜了一些。湛藍襯衫的袖口捲起,被銀製袖箍固定,露出一截流暢結實的小臂線條。




七海建人入座。




由希先前已點了些烤串,此刻紛紛上桌。等服務員離去,七海建人說:




“西園寺,我以前做過術師。”




這話太突然,由希一時未能反應,面露茫然,嘴裡咬著的青椒“啪嘰”掉到桌面。




七海建人摘下眼鏡,收攏眼尾看她,眸光深深,面色平靜。




九十九重硃紅鳥居。




數也數不清的青苔石階。




古樸莊重的古制建築。




這三者構成了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大多數的非家系術師與輔助監督在這裡入學、學習、畢業。而在這其中,術師還要接受繁雜且危險的任務,前往各地袚除咒靈。




派發任務、動身袚除。再度派發任務、動身袚除。




目睹友人慘烈之死後,七海建人從這樣的無盡馬拉松中逃開了。




他跨過寮舍、跨過鳥居,跨過石階,將充滿鮮血與傷亡的另一個世界遠遠甩在腦後,丟下一句:




“既然五條悟那麼強,以後凡事都交給他一個人不就行了嗎?”




一語成讖。




金髮男人扯松領帶,嗓音古井無波、四平八穩:




“我決定從現在的公司辭職,再次成為術師。”




“這段時間承蒙照顧,非常感謝。”




他頓了頓,喉頭微滾,嗓音莫名有點啞,“……我們分手吧。”




燈影晃動,金髮如酒般泛起微光。




由希默默用筷子把青椒挾起,又將盤子裡的青椒撥來撥去弄了好一會。低著頭,沒再看七海建人。




半晌,她才慢吞吞問:“你想好了?”




七海建人默了默,說“是”。




走出居酒屋,七海建人胡亂解開領帶。




夜幕似要將他融於陰影,金髮男人閉著眼按著眉骨,獨自佇立許久,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從少年到青年,經過社會殘酷打磨的七海不再像少時那般青澀,早已明白一個道理。




——沒有誰該理應揹負起他人的期望。




如今五條悟被封印,詛咒方與人類攻守之勢對調,七海建人也不能再置身事外。




但只有一點。




術師這條路註定將與死亡與血腥作伴。




七海建人冷靜地想。




沒必要、也不該拖著由希不放。




她值得更好的。




*




時間很快來到十二月。




五條悟已然從封印中脫身。




臨近平安夜,家家店鋪張燈結綵,聖誕老人與麋鹿的貼紙隨處可見,槲寄生與鈴鐺做成漂亮的綠色花圈,給冬日帶來兩分蒼翠之意。




寒風攜著霜雪呼嘯而至,淡色的飄絮洋洋灑灑落下,天地間霎時變得白茫一片。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初雪,來勢洶洶、凜冽如冰。




出乎意料的,由希在公司樓底下見到了五條。




青年相貌身材十分出挑優秀,穿著純黑的羊絨大衣,圍著天青色的圍巾。圍巾很長,流蘇垂落至胸口。




有打扮靚麗的女性上前問他要電話號碼,由希怕打擾到他們,就站在原地等了一等,見那位女性受挫走遠,她才走上前去打招呼。




“五條先生,你怎麼……”




五條悟笑眯眯地打斷她:“要來喝一杯嗎?我請客。”